你那胞妹, 三年前不是已经没了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谢蘅脸上的笑,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甚至脑子里,瞬间这句话满脑子反复刷屏了起来。
赵瑾已经投来了不解的目光,谢蘅努力稳住自己的神情, 微笑的缓缓转头看向对方,“这位公子, 认识在下?”
司马辰扫了谢蘅一眼,“你不是谢御史的儿子?”
这还是刚花船上的人说的, 他没听错啊。
谢蘅感觉自己脸上的笑要挂不住了, 偏偏司马辰还毫不知情的继续道:“三年前京都大火, 烧了谢御史的家, 这国公爷的女儿外孙女不都死在那场火里?只有......”
“够了!”话越说越多,越说越惊悚, 谢蘅连忙阻止, 却一不留神,声音大了一些。
司马辰被冷不丁一呵斥,吓得抖了一下,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 疑惑道:“怎么了?”
“我说错了不成?”
没有。
不仅没错, 还分毫不差。
谢蘅咬牙笑了笑:“这位公子, 对谢府还真了解啊。”
司马辰“诶”的一声, 却是又仔细的看了看谢蘅,慢慢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二人小时候似乎还见过来着?”
“不过当时你规矩的狠, 没搭理我来着。”
何止是没搭理。
真正的谢蘅, 也算是躲着司马辰走。
要知道, 司马辰打小可就不安生,偏偏他惹的祸,自己受罚的少,跟着他的人遭殃的可不少。谢文那时还不是御史,原本的谢蘅(谢文嫡子)在司马辰身上吃过几次亏后,就不爱和司马辰接触了。
简单的忆了一下旧,司马辰便接着问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你那胞妹?”他想了想,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眼前突然就是一亮,“你胞妹是不是还活着来着?”
“我是不是发现你家里的秘密了?”
秘密个屁。
好不容易可以缓和关系,你却来火上浇油。
这要让某人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被男人装女人骗了。
呵呵,这赵瑾不提剑来杀她,都说不过去。
情况隐约有些失控,在赵瑾的注视下,谢蘅微微一笑,只能硬着头皮道:“不是。”
“我胞妹确实不在了,这位公子不要误会。”
“不是?”司马辰呆呆的看向赵瑾,“那阿瑾,你说的谢姑娘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很快又回头看向谢蘅,“难不成,你就是那谢姑娘?”
赵瑾的脸色已经有些沉重了起来,说实话,谢蘅到自己说话时,是想和盘托出的,可司马辰这话一句比一句语出惊人,句句都奔着真相去的,尤其是这最后一句。他啥都替她说了,反倒让谢蘅错失了一开始解释的机会和道歉的诚意。而这个当头再说那人是她男装假扮的吧,又会让赵瑾在朋友面前丢脸,当然,最怕的就是某人因此怀疑她的真实性别,情急之下,谢蘅只能忙道:“那是在下的义妹!”
再怎么样,保不住这事,她这男子的身份都不能掉。
这话终于让赵瑾神情有了些许变化,“义妹?”
谢蘅强颜欢笑,“在下义妹与我,还有在下的胞妹有九分相似。”
“意外在姑苏相遇后,母亲因忍受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便骗义妹是我谢府流落在外的女儿,所以,义妹一直以为,她是在下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老天爷,她在说什么,快编不下去了啊啊啊......
司马辰这厮比赵瑾还主动热情,他好奇的问:“为何之前没听人说起过?”
心虚是真,可谢蘅面上却努力稳如老狗。
只见她微微正了正自己的脸色,“这后院的事,哪能四处嚷嚷。”
“且为了让我那义妹相信,母亲严令禁止府中之人私下讨论此事,这位公子不知道,再正常不过。”
“今日与二位说起此事,也希望二位不要四处宣传,以免再掀起我母亲心下的伤心事。”
司马辰疑惑的看了谢蘅一眼,“你母亲?”
这个臭小子话真多,她好想揍人。
谢蘅努力保持微笑,“我如今的母亲乃我亲小姨,思念我生母和胞妹,有何不对?”
“公子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司马辰懂了。
他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说到这,他突然笑了,“听你说胞妹,我还吓了一跳,害。”
呵呵。
你看她下次吓不吓你。
赵瑾几乎全程没有说话,只盯着谢蘅看。
听完人的话,他看不出喜怒的问:“谢姑娘近来可好。”
“她啊?”谢蘅装模作样道:“还在姑苏呢。”
“这姑娘大了,要嫁人了,这不,听母亲说,刚定下了一位人家。”
什么叫先发制人,急中生智。
这就是了。
你让她拉自己那些庶妹来挡箭。一来,谢蘅已经见过自己那些妹妹些,没一个和她像的。二来也十分容易露馅,在长安稍稍一打听就知道她说了谎。
可如今杜撰一个义妹出来,还是在姑苏认识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在长安的人不知道这个情况,也能比较合理的解释,为何其会自称是她的胞妹,再加上她事后补充的不要再提,以免触及萧轻若的伤心事,这眼前的二人也不至于去萧轻若面前确认是吧?
以上种种,谢蘅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权衡了出来,并进行了细节的补充,最后,为了不让赵瑾再去纠缠验证,她还特意不经意的说了句这姑娘家已经定亲了。
如此一来,萧轻若那边不会有人去,已经定亲的谢姑娘,这赵瑾但凡守礼,都不会再跑去姑苏和人见面。
说完话的谢蘅,整个人先是对自己的言语就行了回顾,确定没有破绽了,她吐了口浊气,面上瞬间由心的笑了出来。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相比于谢蘅不错的心情,另一边,听到人定亲的赵瑾,却是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的大脑有那么片刻的空白划过,浓密的睫毛甚至轻轻颤了一颤。
赵瑾张了张口,“她......”
他顿了一下,方干涩的问道:“...要成亲了?”
这反应......
谢蘅笑着笑着察觉到一丝怪异,稍稍的滞了一下。
这小子,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可不。”话已出口,再觉奇怪,谢蘅都只能继续道:“听说是明年的婚期来着。”
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下去,所以她一说完便换了个话题,“哎,说起来,赵公子怎会和在下这义妹认识的?”
赵瑾有些出神。
一旁的司马辰注意到了赵瑾的变化,他撞了人一下,“阿瑾,你怎么了?”
赵瑾敛了敛目,垂眸道:“只是偶然。”
“天色已不早,赵某还有些事,便不耽搁谢公子了。”他说着说着看了谢蘅一眼,“告辞。”
谢蘅闻言浅笑道:“好的,赵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有机会,谢蘅必定与赵兄喝上几杯,到时赵兄可不要与谢某人客气。”
“恕不远送。”
这二人的谈话怪怪的,司马辰仿佛察觉到了些猫腻似得,他左看看谢蘅,右看看赵瑾,见赵瑾直接就走了,他只能对谢蘅眨了个眼,道了句“走了”就连忙追了上去。
虽未喝酒,可这是赵瑾第一次有了酒后步伐沉重,呼吸急促的感觉,他耳旁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并不想让司马辰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是以此间一离开,他便骑上了自己放在河边的骏马,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开了,任凭司马辰在后如何呼唤,他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司马辰没追上人,还被扔了下来,没忍住在原地念道:“这小子,怎么回事!”
他“哎”了一声,眼睛便转了转,“一听人定亲了跑的比谁都快,莫不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人家了?”
司马辰如何想,赵瑾不知道。
周围的冷风刺激着他的皮肤,他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唇,脑中不期然的就出现了许多与谢蘅相处的画面。
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交。
他从未对人表达过自己对她的欣赏,也并未吐露过自己的心意。
此处是长安城外,赵瑾的下颌两侧紧紧的绷成了一条直线,“驾!”
谢蘅的马车,由于来时河边人已聚集,且没有专人看管,便让萧钺停到了专门放马车的空地上,适才表演结束,人群一窝蜂的开始疏散,萧钺也因此没能顺利将马车逆行带过来。
这会儿眼看着要到了,迎面突然有一公子驾着马走过。萧钺视力和记忆都不错,瞬间就发现了这人是上次险些伤了自家公子的那位。
赵瑾原本只想发泄自己心中累积的苦涩之意,可是,哪怕只是瞬间的一个照面,却也让他快速的夹着马腹,拉住缰绳,使得疾驰的马在两息之间停了下来。
萧钺的马车在朝谢蘅走去,并未停下,赵瑾控制着自己身下的骏马不要乱动,人却是盯着萧钺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赵瑾前脚一走,谢蘅后脚就连忙躲了起来,好不容易看到萧钺的马车来了,她连忙钻了进去,催促道:“快走快走。”
尽管不知道谢蘅为何着急,萧钺却也二话不说的点了点头,“公子请坐好。”
上了马车,再回忆起赵瑾的反应,谢蘅的大脑这才敢慢慢的放心转动了起来。
二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吧?
她应该没和人表现过什么爱慕之情?
那刚才,那人的表现,咋回事来着?
这事越想,谢蘅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主要是,要是赵瑾真是她想的那样,那真的是太让人意外了。
她扮女装是情急之下为了活命,可不是为了骗人感情,这是两码事。
不过,今晚忽悠过去了,就算真动了情,她可没给什么承诺,小孩子的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总不能就非卿不娶了吧。
谢蘅这么安慰着自己,很快就带着惴惴不安的心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萧钺因为要停马车,因此未走大门,目送谢蘅回府,他便重新上马车,打算从后门进去。
结果,此间才走了几步,他的身侧却是突然一匹马追了上前,并停了下来。
“吁——”
四目相对,二人都对彼此还有印象,但鉴于赵瑾曾经伤害过谢蘅,所以萧钺的目光算不上多友好。
赵瑾一停下来,也没和人废话,直接便问:“你家公子,手伤之处,可已痊愈?”
萧钺面无表情道:“不劳这位公子费心,我家公子的手,已无大碍。”
是公子,不是小姐。
心下撼动巨大,赵瑾吸了口气,沉声再问:“上次伤了你家公子,在下属实过意不去,今日一见,便是有缘,不知你家公子喜欢什么,兄台可否告知。”
萧钺继续道:“我家公子喜好,非我等下人可以揣测,若公子想知道,可当面询问,恕在下不能告知。”
谢蘅刚一进大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骏马在街上疾驰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身影从谢府门前飘过,却是无法确定身份。
她右眼皮不知为何打从进门后一直在跳,谢蘅想了想,便打算出门看一看究竟。结果哪曾想得到,刚走下大门口的台阶循着身影过来,就听到了萧钺这最后一句话。再一看赵瑾的黑脸和对上对方的目光,谢蘅手上的扇子,突然就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