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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与虎谋皮
    既有祸水要误国, 必定有那么一个女子。



    民众揣测着祸水是谁,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着。还有不少人一边烧纸一边对天祈求,求老天真要降怒, 不如将那祸水收了去。



    陈遥知见这些人如此好煽动,眼中不由泛出得意之色。而陈陵的脸色则阴得吓人,恨不得这个妹妹从眼前消失。



    “这祸水嘛…”她还欲加一把火, 被陈陵一个大力拉远。



    陈陵眼神阴鸷,“你可闭嘴吧, 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东西。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妹妹, 我简直怀疑你天生就是来克我的,克我们陈家的。”



    “大哥。”



    “你别叫我大哥,我哪里敢当。”陈陵朝人群中几个书生使眼色, 那几个书生便四散开始行动。摇头晃脑叹息着世道不平, 话里话外的把事情再往侫臣之事引。



    百姓最易不明就里随波逐流, 是以说天公不满侫臣当道的有,说祸水误国的有,一时之间还真难分清哪种说法更容易得人心。



    陈摇知甩开自己兄长, “大哥, 你应该知道那人的厉害。要真是惹怒了他, 在场说他坏话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别想跑。”



    “你知道什么!”陈陵大怒, 公冶楚要真那么做势必失去天下万民之心。到时候民怨滔天, 就算是公冶楚手段再狠辣又如何, 总不可能杀尽天下人。



    一旦公冶楚失了民心, 那便是他们陈家的好机会。



    当年一程二陈三公冶, 这天下也该轮到他们陈家人当权了。



    陈遥知一向以为自己占尽先知, 不太看得上其他一无所知之人。“大哥, 你以为凭你的本事你能斗得过…”



    “住嘴!”陈陵变了脸,“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只要好好当你的陈家大姑娘,给我哄了姓程的那小子,其它的没你什么事。”



    陈遥知最恨别人的看轻,她心气高哪里受了这样的话。当下也变了脸,眼中带出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大哥,不是我看不起你,不论你想做什么注定都成不了事。大鱼抓不住,倒不如抓小鱼。那祸水之名要是被人坐实了…”



    “谁说我成不了大事,你个无知妇人知道什么!”陈陵磨着牙,“你莫不是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嫉妒公冶夫人,一心想到对付她吗?不是我做大哥的说你,你几次三番同她对上都没落下好,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对兄妹,一个看不上另一个。当兄长的嫌妹妹蠢,做妹妹的看不上兄长的无能。彼此都不服气对方,暗自用眼神较着劲。



    “你别管我怎么做,我也不管你做什么。不如我们各做各的,看看谁才是算计成功的那一个。”陈遥知说。



    陈陵冷笑,“你给我惹的事还不够吗?你看看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一来东都城就害得我们关了几家铺子,还被陛下给盯上了。你以为我还敢让你胡来吗?怕不是你下一次惹事我们整个陈家都要搭进去。”



    “这祸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成的,凡祸水者祸国之前必然已有祸家之相。”一道女声突兀传来,兄妹二人惊讶看去,却见不知何时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边。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令陈遥知嫉恨到极致的芙蓉面。



    裴元惜的声音不小,自是被许多百姓听去。



    百姓们又议论开了,心道这话说得在理。祸水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应该自小就有祸家之相。



    “若是我记得不错,自从陈姑娘到东都城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连累自己的兄长和家里,你们家这几间铺子便是陈姑娘惹怒陛下而关的门。后来曾太妃有意抬举陈姑娘,不想曾家紧接着就出了事。近段日子以来,陈公子的日子不好过吧。唉…谁家里出了这么一个会惹祸的姑娘,怕是连个安稳觉都捞不着。”



    裴元惜说完这些,随着一声长叹之后放下车帘。



    陈遥知气白了脸,“裴元惜,你别得意。你才是那个…”



    陈陵一把捂住她的嘴拖走,留下百姓对着陈家的铺子指指点点。



    一进铺子后面的宅子,她终于得了喘息,“大哥,你为何拦着我?她那么说我,难道我们要忍下这口气吗?”



    她以为大哥再是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同外人一条心。不想一抬头便看到陈陵复杂怨恨的目光,将她生生骇得退了一大步。



    “大…大哥,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陈陵被裴元惜方才那番话醍醐灌顶,越是咂摸越是觉得有理。祸国之前先祸家,这个妹妹莫非真是个祸水?



    陈遥知连连后退,“大哥,你别裴元惜的话给唬住了,她向来巧言令色极会蛊惑人心。若不然公冶楚也不会栽在她手上,对她百般宠爱。”



    “我倒是希望她是胡说的,那你告诉我她说的哪里不对。难道不是你害得我们关了这几家铺子?难道不是你被曾太妃认为义女之后曾家便出了事?以往咱们在东都城的经营都十分顺利,自从你来到了之后便开始举步维艰。你说说看,这要如何解释?”



    陈遥知心里那个恨,她知道一旦碰上裴元惜总没有好事。



    “我哪里知道,你说是我惹的祸,你怎么不说是裴元惜处处针对我?”



    “她处处针对你?不是我当大哥的看不起你,你哪一点值得她针对?我不聋不傻,你做的那些事我还是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陈遥知隐约觉得这样的大哥有点陌生,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真的是亲兄妹吗?



    兄妹二人说话时,梳着妇人发髻的雅儿探头探脑。她可不是被程禹收的房,而是被醉酒的陈陵睡了之后成了对方的妾室。



    陈遥知一看到她心里就来气,“看什么看?一个妾也想看主人家的笑话,信不信我让我哥把你卖了。”



    雅儿原也是心气高的人,一颗心全在程禹身上,自从成为陈陵的妾室之后成天以泪洗面。男人有时候也是贱,明知强扭的瓜不甜反倒越是强求越是喜欢。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管。”陈陵阴着脸,看向临湖的西屋,“既然你是祸水,与其让你祸害家人,不如祸水东引让你去害别人。”



    那个别人,指的是程禹。



    程禹正临窗而坐,他穿得不多。湖水夹杂着水气吹进来,掀起他单薄的衣衫。这样的他,仿佛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国公府世子,长相出众气质不凡。



    何婶一脸愁怨,劝他回屋里歇着。



    “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他问。



    何婶回道:“是陈家大公子和陈姑娘在说话,看样子是起了什么争执。依老奴看那陈大公子和陈姑娘都不是什么真心之人,公子您还是离开这里吧。”



    她一个下人原不敢管主子的事,可是她心里实在是困惑。她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住进陈家,更不明白公子在进东都城之前已经遣散了那些追随之人。



    如今他们主仆仰仗着陈家,雅儿还成了陈大公子的妾室。这往后难不成公子都想寄居在此,隐姓埋名一生吗?



    程禹目光幽深,盯着窗外的青龙湖。



    何婶自知劝不动自家主子,又想到自己女儿如今的处境,只觉得一颗心左右撕扯着好不难受。如果公子想做个普通人,也是时候考虑一个自己的事。



    “公子,老奴说句逾越的话。那位陈家姑娘对公子有情…”



    话还未说完,陈遥知进来了。



    陈遥知一进来见程禹坐在窗边,而窗户大开着。她假意要去关上窗户。“程公子,虽说现在开春了,可天还冷得紧。你身子重要,可经不得这么贪凉。”



    “这是程某的事,不劳姑娘费心。”程禹冷言冷语。



    陈遥知缩回手,脸色不太好看,“程公子嫌我多事?”



    不然呢?



    程禹的脸上写满对她的不欢迎。



    她方才在自家兄长那里受了气,心里已是老大的不快。这位程世子虽说以前身份尊贵,可眼下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后。



    这些天来她日日讨好这个男子,不曾听过对方只言片语的夸赞。而今他摆出这样一副冷脸来,莫不是气自己的丫头成了兄长的妾室。



    “雅姨娘能成为我大哥的妾,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何婶忍着气,不敢发作。



    陈遥知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道:“程公子你如今不能露面,自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城中近几日出了几桩不好的事。有人说是侫臣当道天公降怒,也有人说是祸水误国天公示警。”



    程禹呼吸一窒,终于用正眼看她。



    她心下得意,就知道程世子会关心这样的事。“我知道程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眼下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程禹的眼神很快恢复平静,“我一个见不得光的人,有什么好机会,陈姑娘说笑了。”



    陈遥知也不和他争,心里还惦记着自己被兄长看轻的事,“唉…依我看那公冶楚也是倒霉。他要不是娶了裴家那位二姑娘,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陈姑娘怎知这些事都是裴二姑娘惹的?”程禹想起那个夜,他虽然晕过去了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功亏一篑是因为那个女人,他最后能逃出命来也是因为那个女人。



    一想到那个女子,他心情十分复杂。



    陈遥知又道:“裴元惜那个人就是个祸水,谁碰上她谁倒霉。偏偏男人都看脸,被她一张脸迷得七荤八素连大事都不顾了。”



    “陈姑娘倒是想有这样的本事,可惜未能如愿。”程禹冷冷地道。



    “你是什么意思?”被说中心思的陈遥知恼怒着,“呼”地站起来。“我同情程公子,有心说些外面发生的事给你听。不想你竟然如此看我,真是不知好歹!”



    “陈姑娘何必如此生气,难道程某说得不对吗?”



    “你知道什么?裴元惜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大家闺秀。世间男子往往被她那张脸所迷,而看不透她的心机深沉。”



    程禹的眼中不掩嘲讽,“陈姑娘之所以这么生气,不就是嫉妒她能仗着美色无往不利,而你却处处受挫。若你也能恃美行事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怕你巴不得天下男人都被你所迷。你自己机关算计不能如愿,反倒说别人心机深沉,着实可笑!”



    陈遥知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这个程禹,一个东躲西藏的罪臣之后竟然如此猖狂,当真是气死个人。她一脸怒气地离开,越想心里越是恼恨。



    为什么那些男人一个二个都被裴元惜所迷?她哪里不如对方?论长相她自认为不输人,才情更是比对方高。



    要不是有个裴元惜,这一世所有的风光富贵都是她的。她脸色不停变化扭曲着,良久之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偷偷出门。



    她一个下人都没带,独自出的门。



    一顶低调的轿子出了太凌宫,行至半路时被人尾随。公冶楚深沉的眸微动,并不理会那个藏头露尾之人。没有他的吩咐,那些暗中的隐卫们不会动手,而身边的侍卫更是看他的眼色行事。



    快到都督府时,轿子渐缓。



    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冲出来挡在路的中间。



    一个侍卫过去,很快把陈遥知带过来。



    陈遥知已经去掉帷帽,露出一张绝色清高的脸。



    她自知这张脸的优势,遥想上一世她在世家公子或是文人墨客中无往不利。这一世要不是裴元惜处处和她过去,她相信自己绝不会像如今一样事事不顺。



    男人皆爱色,若不爱色公冶楚怎么会被裴元惜所迷。



    这一世她不甘于被人鱼肉,更不甘心仅仅当一个内宅妇人。大哥不是成事的料,那个程禹窝在西屋这些日子毫无斗志。她应该眼光放得更远布局更大,哪怕与虎谋皮也在所不惜。



    若她能取裴元惜代之,岂不是最为直接的法子。



    “小女见过大人。”



    修长的手掀开轿帘,公冶楚冷冷地看向陈遥知。



    陈遥知不敢看他,腿肚子抖得厉害。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这么做了,那么她必须要让公楚相信自己。“小女有很理要的事情要禀报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屏退左右?”



    她一脸严肃,高傲的脸上带着豁出去不顾一切的决绝。若是寻常的少年公子,必会为她此时的风采折服。



    然而她忘了自己在程禹面前尚且不能如愿,又何况是眼前之人是公冶楚。



    公冶楚眼风一动,侍卫们退到一边。



    “陈姑娘,你最好是有事要说,否则…”



    陈遥知心里惊惧着,身体抖着靠近一些,“小女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