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翌日, 高一和高二两个学年全体放假休息一天。
因为没有早自习,宋小葵难得窝在宿舍睡了个懒觉,要不是突然想起亚伯拉罕的鸭粮没有了, 她大概还不会起床。
亭林仙君这一周修行未见增长, 倒是体重攀升, 明明只有一点仙力,还老是用来给她隔空传念,比如太阳当头,宋小葵睡得正香, 耳畔却有个声音隐约嚎叫——
嘎——饿——嘎——饿——嘎嘎饿……宋小葵怒而掀被!
好歹是个神仙, 辟谷一顿又不会死!这么吵, 怪不得修行一点进步都没有, 一辈子当只鸭子算了!
宋小葵气急败坏地起身, 往床下一探, 却发现存粮已经没有了。亭林平时吃的都是网上买的进口柯尔鸭专用粮, 新买的还在路上……宋小葵认命地起身,去附近超市买代餐。
超市在学校小门外, 宋小葵顺路去废弃仓库把亭林提出来,用胳膊夹着,一起去超市。
“嘎?”
“带你去逛超市,想吃什么自己挑。”
“嘎——”
宋小葵:……
——你真的是亭林仙君吗?你根本就只是一只鸭子吧?
亭林仙君在吃食方面很挑剔, 有一次高师傅拿食堂剩的虾壳和鱼肉喂它, 它鸭蹼一抬就把碗掀了, 从此亭林“金贵”之名更盛。后来大家发现,亭林爱吃火腿肠, 还有鱼丸、虾滑、关东煮这些东西, 就经常有学生为了抱一抱它, 偷偷来喂好吃的……
宋小葵感受着臂弯中明显增加的体重,长叹一声。
超市是小超市,只有一个老板娘看门,并不限制宠物。宋小葵进门,直接把鸭子往地上一放,在鸭屁股踹了一脚。
“自己去挑。”
宋小葵把购物篮放在地上,自己去日用品区拿了瓶洗发水,等回到门口,看见老板娘像对自家孩子一样慈爱地摸着亭林的脑袋,柜台上的购物筐里面堆满了火腿肠、酸奶、虾条……
它自己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多?上面的商品它怎么够到的?
一定是有人帮它了!
果然,老板娘笑着说:“你的鸭子真聪明,我问它要什么,它就自己叼东西放进篮子里,够不到的就啄我的腿让我帮他拿。”
宋小葵:……
她忍着头疼,翻起了购物篮,一边翻一边往外扔。
“这个是辣的,你不能吃!”
“这个要用热水泡,我哪有时间给你冲,不许!”
“你买什么果汁,你会用吸管吗?”
“嘎——”
“这个也不要……”
老板娘不忍心地道:“这个它可以吃的。”
“我知道,但是太贵了。”宋小葵微笑,把东西从购物篮拿走。
她也只是一个穷教书的呢。
“嘎——”鸭子悲伤地在收银台上转圈踱步,拍打着翅膀宣泄不满。
一人一鸭在收银台面前吵了一会儿,大概耽误了三分钟的时间,因为场景过于奇葩,后面排队的学生只顾着看热闹,居然无一人催促。
甚至还有人叫宋小葵不要那么凶,它只是一只鸭子,能自己买东西已经超越了很多狗了!
宋小葵无fuck说。
付完款,她一手夹着鸭子,一手拎着购物袋,悠闲地往回走,路过小巷的时候却脚步一顿——一股浓重的戾气从小巷深处传来,还有血的味道。
巷子深处,入耳是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闷哼,还有嘈杂的谩骂。
“你凶啊!你狠啊!你不是很nb吗?举报我,哈……穆少寒,真有你的!我tm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原来也是个阴险小人!”
“不对,你比他们还坏,故意让我放松警惕,就为在公布成绩前捅我一刀。他们说的一点没错,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穆少寒,你行!”
“张明楷!”鲍一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仗着人多算什么本事,举报的事是我干的,你有种冲我来!”
鲍一的声音夹杂着咳嗽,听起来状况也不好。
“鲍一闭嘴,”穆少寒终于出声了,“别乱说!是我干的,冲我来!”
从被暗算,到被四五个成年打手按在地上,无论怎么被打他也没有坑声,这时候眼看张明楷将目标转向鲍一,目露凶光,眼中突然迸发了杀气。
张明楷冷笑一声,“怎么,终于出声了?这就对了,你这样我打得也不痛快。你们不是讲义气吗?那我就先收拾鲍一,反正这事你们两个都跑不了。”
“来,照着他的腿打!”
“三千米冠军?啊?”
“还上台领奖,很威风啊!”
张明楷一边说,一边转身在周围寻找,最后在废弃仓库的门口找到一根粗实的铁管,似乎是遗弃在这里的建筑废料,管子一头带着铁锈,因为烂掉了一部分,截面非常锋利。张明楷拎着铁管,对着鲍一的膝盖虚晃比划,仿佛在寻找角度。
“张明楷!”穆少寒眼中寒芒迸现,“你敢!”
一直在角落沉默不语的光头突然开口道:“明子,差不多了,你不是说这两个小子家里都有钱吗?跟他们说说规矩。”
收拾一顿就行了,真闹出重伤来,张明楷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可没有一个有钱的爹捐楼来保他。他们之所以会应了这小子的约,一来因为跟张明楷是同乡,乡下家里有点交情,二来也是因为听说这两个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觉得有利可图。
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嘴上凶,遇见大人就怂了,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怕。
张明楷还没有出够气,可是这些人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要不是徐怀翻脸不认人,他气急了,也不会找这些社会人来介入。
光头抬手穆少寒脸上拍了拍,“小少爷,破财消灾,懂不懂?”
男人手里是穆少寒的手机,他在穆少寒脸上一刷,解开屏锁,在转账页面输入了一个数字,随即失笑,“居然连指纹都没设,还要密码?密码多少?”
穆少寒瞪了他一眼,沉声,“别碰我兄弟。你过来,我告诉你。”
男人不疑有他,俯身凑近,下一秒猛地挨了一个头槌。穆少寒似乎突然有了一股蛮劲儿,在撞开了光头后,三个成年人居然没按住他。另一边,趁着人松懈,鲍一也如法炮制,撞开一个人,又朝着一个人裆部踹了一脚,甩开牵制,往穆少寒身边跑。
光头被撞得一阵头晕,嘴里也出了血腥味儿。
穆少寒这一下子又准又狠,撞得他牙齿咬到口腔组织,嘴里一口腥甜,鼻管发热,生理泪水直淌,脸上狼狈又狰狞。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当老大的,在兄弟面前出了丑。
光头挥手,“nnd,给他们点厉害!”
对方是比他们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人数上又占了大优势,两个少年明显不是对手。
穆少寒抱住其中一个人,喊道:“鲍一,他们目标是我,你快跑!”
鲍一回头,捡起一块大一点的石头朝着抓住穆少寒的人脸上一丢,“一起走!”
那人弯腰躲避,穆少寒趁机一口咬下去。鲍一又上去踹开一个人,和穆少寒一起往巷子深处跑。
这附近是一片未拆迁的学区老房子,巷子复杂且长,杂物也多,两个少年跑得晕头转向,慌不择路,反而走到了死路。
“怎么办?”鲍一问。
他在四下搜寻,想找个趁手的家伙。
穆少寒却道:“不对。”
“什么不对?”
“他们没追上来。”
他和鲍一跑了有一会儿了,巷子狭窄,其实施展不开,速度也大打折扣,要说一下子甩开五六个成年人还是不现实。可是他们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现,刚才的人好像没有追上来。
为什么?
张明楷既然不惜代价找了社会人“报仇”,应该不会轻易放手。
“鲍一,你先躲起来,我回去看看。”
“你说什么呢?”鲍一看他神情不像开玩笑,最后挠了一把头,“你等会,我先播好110,要是情况不对,我立刻报警!”
万幸他手机还在手里。
两个人在墙角找到两把拖布,摘掉了拖把头,人手一样“家伙”,小心翼翼地往回探路。不过还没走几步,就有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穆少寒灵敏地转身,棍子挥舞前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扑过来,他连忙收住手劲儿。
“嘎——”
“亚伯拉罕?”
鲍一伸手去抱,亚伯拉罕熟练地躲开。
鲍一不怒反而乐了:这股嫌弃劲儿,果然是亚伯拉罕没错!
“它怎么会在这儿。”
“鸭粮没了,我带她出来觅食。”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巷子前方,披头散发的少女穿着一条宽松的居家服裤子,上身是一件明显大一号的文化衫,衬得人纤细瘦小。宋小葵一手拎着购物袋,一脚踏在刚刚那个光头的背上,悠闲地转过头来。
她的身后,五个男人横七竖八哀声哉道地躺在地上。
突然,穆少寒大声道:“小心!”
宋小葵的背后,一个男人突然爬起来,拎着那根截面触目惊心的铁管挥过来。
宋小葵拎着购物袋,头也没回地矮下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攻击,而后单腿踩在雄哥背上转了个圈,另一脚一击将男人踢飞出去——是真的飞出去,像电影的慢动作一样,飞起,撞在墙上,落地,人事不省。
“啊,”宋小葵惊叫了一声,“我的拖鞋。”
刚那一脚太狠,拖鞋甩出去了。
接下来穆少寒和鲍一就看见他们班主任单腿笨拙地蹦着,一下一下来到墙边,用脚把拖鞋勾回来,穿上,而后像无事发生一般和他们两个打招呼。
“今天不是休息吗?你们来学校干嘛?”
她看看地上“这些”,先是一脸厌恶,而后又神色一肃,“哪儿惹的垃圾?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穆少寒和鲍一没来由地一寒。
他们突然想起,宋小葵来到十三班的第一天,曾经说过一句话——“要听老师的话,否则……我可能会打人。”
宋小葵的确这样说过,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大多认为是新班主任吓唬人的拙劣伎俩而已,现在他们知道——那不是大话。
她真的会“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