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鹿鹿跟宋小葵回到教研室, 路上一直牵着宋小葵的手，这会儿倒是真乖得像小鹿斑比。



    好在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没什么人, 尽管如此, 张鹿鹿还是把头压得低低的, 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一样。



    她知道, 现在全网都在骂她, 校园网肯定也是, 不会有什么好话的。以前十三班名声不好，但是有同学一起扛着, 有好朋友在一起大声地嘲回去，她不觉得什么；现在只有自己挨骂, 还拖累了别人, 她感到害怕又心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小葵带她进了小会议室, 正要说话，辛老师和齐老师也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两倍冲泡奶茶, 一杯给宋小葵，一杯送到了张鹿鹿手里。



    辛老师爱怜地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喝点甜品, 心情会好的，没有什么难题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就两杯；如果还不行，就再来一顿火锅。



    齐老师看小会议室里三个女孩子气氛融洽, 朝宋小葵点了个头, 而后把自己屯的小饼干放在桌上, 难得体贴，没出声就走了。



    老师们的暖心关爱，让张鹿鹿心中大为撼动。



    暖和香甜的奶茶飘着一股廉价糖精的味道，这种一块多一袋的冲泡奶茶，她平时根本不会多瞧一眼，此刻却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味道。她又看向身边的老师们，有的几乎素不相识却温温柔柔，有的被自己拖累工作可能都要丢了，却还在同学面前维护她……张鹿鹿眼睛又湿了。



    呜呜呜，虽然有李玮徐怀这样的垃圾，但女老师都是好人！



    齐老师：！！！



    ——你等会儿？是因为我没有台词吗？



    张鹿鹿以前和十三班其他人一样，仇视老师，不信任老师，尤其是李玮事件后，她对老师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对学校的处理方式也失望至极。会在暑假决定进军娱乐圈，除了姑姑的劝说，和这件事也有关。她天真地想着自己在外面混好了，成了大明星，有了影响力，回到学校也许还能给同学们撑腰，争一口气。



    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姑姑的公司为什么要背地里坑害自己。



    情绪稳定一些后，张鹿鹿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和宋小葵说了，同时也说了自己的疑惑。宋小葵和辛老师对视了一眼，对于张鹿鹿的这位姑姑都有了些猜测，只是现在还不好说。



    张鹿鹿从小被家里养得天真无邪，眼中非黑即白，这样的性格一直在校园里也就算了，偏偏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被拉倒了娱乐圈这种龙蛇混杂之地，栽这么大一个跟头也就不奇怪了——何况这刀子还疑似是从背后捅的。



    这么单纯的小姑娘，眼睛里都还有星星呢，也真下得去手。



    “你爸妈现在知道这件事吗？”宋小葵问。



    张家的情况应该没有周家那样复杂，张鹿鹿家里人口简单，她是独生女，看性格也知道，张家父母对孩子是疼爱的。



    张鹿鹿却摇摇头，“我一个月没见过我爸妈了，她们不怎么回兰市，我在这边上学，都是姑姑照顾我。”



    原来如此，宋小葵大概有了一个思路，不过还需验证。



    张鹿鹿还是心慌不已，“老师，都是我的错，我这就给我爸妈打电话，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正名，我一把微博账号要回来，就发微博澄。”



    宋小葵略一沉默，又点点头，“是得联系你父母。”有些事，张鹿鹿的父母是非知道不可了，这不是一个孩子自己可以应对的。



    张鹿鹿垂下眼睫，手指用力地攥着衣角，“老师，我……我这次是不是惹了大祸了，我会被退学吗？”



    虽然她也不见得怎么爱上学，可是这次回来，班级变得不一样了，而且不上学和被退学是两回事，她不想走得这样不光彩，以后一辈子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宋小葵笑了笑，“你惹了什么大祸？录音是你剪的吗？微博是你发的吗？黑通稿是你买的吗？”



    张鹿鹿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那不就得了，只要你以后不逃课，不逃早仔细和晚自习，上课不捣乱，考试不作弊，我想不出你被退学的理由呀。”



    说完，宋小葵站起身，翻出一个口罩递给她，“暂时戴上吧，外面毕竟有记者。”



    张鹿鹿还没回过神，“老师，我们要出去？去哪儿？”



    “去看看到底谁在背后搞事。”



    天真无邪不是坏事，但是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又不识人间险恶到处乱闯，那就是羊入虎口——小鹿斑比今年十八岁了，是只成熟的大鹿了，应该学会用蹄子踹人了。



    宋小葵给了张鹿鹿一个口罩后，自己也取出一个粉红色的戴上，然后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淡蓝色的外套给张鹿鹿，又找了一顶鸭舌帽给她，这样不说话的时候就几乎看不出来是张鹿鹿本人了。



    两个人来到校门口，却不出去，只是站着，宋小葵每隔一会儿看看时间看看时间。



    “老师，我们在等人吗？”乔装了一番的张鹿鹿实在忍不住好奇。



    “不是，等下课。”



    话音刚落，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传来，午休时间到了。宋小葵腰板一挺，带着张鹿鹿大大方方地出了校门，朝校门口的小店走去。



    “学生只有午休时间才能出校门，你没请假，如果擅自出去是违反校规的。”



    张鹿鹿：……她班主任真的好严格！



    两个人来到校门口生意最好的一家奶茶店，因为她来得早，所以店里还有很多空位，不过也只有这几分钟，因为她们刚坐下，午休的学生们就涌出了校门，奶茶店的座位不一会儿就坐满了。



    而张鹿鹿一眼看到了吧台附近的助理cindy。



    她居然还敢来？！



    想到录音笔的事，张鹿鹿就一股火气上涌，她站起来要去质问，却被宋小葵按住。



    “坐下，别这么冲动，先看着。”



    张鹿鹿虽然气氛，但此刻宋小葵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圣旨。



    两人坐了一会儿，就见cindy时不时地往门口张望，等看到一个人影后，眼睛一亮，站起来挥手。



    进来的是个含胸低首的女孩子，穿着高一的校服，脚上是一双白得一尘不染的运动鞋，连鞋底边缘的地方都没什么尘土，一看就是崭新的，而且穿不超过一天。



    女孩看见cindy，身体下意识地扭转，这是对一个人从心底抗拒的表现。cindy却不在意，笑眯眯地给女孩点了一杯果汁，不加果肉不加奶，不加珍珠不加布丁……反正是最便宜的那种。



    “小妹妹，新鞋子好穿吗？挺适合你的。”cindy笑眯眯地说。



    女孩子眼神闪躲，视线落在自己鞋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不过你改密码很快啊，我说可以改，你还真的改了。这就有点麻烦了，姐姐还有几个截图没做完呢，再把账号借我一下吧。”



    虽说事情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但是兰姐说学校这边还没有动静，说明舆论咬得不够死，让她再假装学生的口吻多发几帖，在火上浇点油。那为了证明身份，她需要更多的校园网的证据，之前的那些就不够了。她甚至可能还需要用这个账号发帖造贴，反正是匿名论坛，即便被查出ip有问题，到时候她也早就跑路了！



    至于这个小姑娘……反正她给过钱了，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查出来顶多也就是受点处分罢了。



    女孩子抿了抿嘴唇，眉头紧紧地皱着，“我不借了。”



    张鹿鹿的事闹得那么大，班里的同学也都在议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微博上那个截图，别人认不出来，可是那时她自己账号啊，就算id打了码，她也能认出来，何况为了显得真实，那个码根本就不厚，要是有人留意她的学号，也不是没可能猜出来的。



    女孩子隐约意识到那个花钱跟自己租账号的姐姐可能在做不好的事，她本想就此躲在学校不出来，可是cindy在校门口堵她，她怕被从同学口中问出自己的班级来，只好来赴约。



    “我不借了。”女孩坚定地说。



    cindy的笑容一沉，换上一丝冷意，“小妹妹，看着老实巴交的，拿了钱不办事啊？这鞋子不便宜吧，要不要我跟你们班主任聊聊？”



    女孩目露慌张，看向cindy的眼神又急又怒，“钱我会还给你的，总之……我不会借你账号了，你找别人吧。”



    女孩说完就要走，却被cindy捉住胳膊，“想走？没谈完呢，谁让你走？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账号直接曝出去，让全校都相信录音就是你放到网上去的——”



    女孩脸色惨白，“你……”



    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里好歹是学校附近，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勒索学生，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派出所怎么走？还挺近的。”



    cindy一怔，回过头，就见宋小葵摘了口罩，露出放在演艺圈也丝毫不逊色的容貌。



    “……班主任？”



    因为是宋小葵亲自把她丢出校外的，她对这位班主任印象还挺深的——不只长得好看，手劲儿还特别大，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是个硬茬子。



    “你怎么在这儿？”cindy警惕地看向四周，果然看见她身后的张鹿鹿，虽然带着口罩和帽子，但是毕竟相处了两三个月，自家艺人她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她被这师生俩逗笑了，“你们这是干嘛？鹿鹿，你怎么一回到学校，也学会找老师告状那套了？这可不像你。”



    “我和这个小妹妹一见如故，多聊两句，不犯法吧？”她看了宋小葵一眼，“班主任还管别人班的学生呀？”



    宋小葵没理她，看向那个小姑娘，“她给你多少钱？”



    小姑娘明显认出宋小葵是学校老师，吓得声音都发抖，一副死到临头的决绝表情。



    “二、二百块……”



    宋小葵点点头，“你回去吧，这边没有你的事了，放心，我不告诉你们老师，但是下次别贪这点小便宜了。”



    小姑娘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正要走，手臂却被cindy扯住。



    “班主任，你什么意思？”cindy怒目。



    “我劝你赶紧放手。二百块钱，不够立案，小姑娘这点错误撑死是个警告，连小过都算不上。而且她今年17，你属于教唆未成年，事情捅开她一点事都没有，你可不一定。”



    宋小葵瞟了一眼外面，“派出所离这不远，我上次一口气送了五个人进去，警察叔叔给我办了vip，我送你去的话有绿色通道，不用排队，说不定还管晚饭。”



    cindy脸色一变，她当然知道宋小葵在吓唬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算不上犯事。但是对方表现出的冷静自若，和写在脸上的难缠，还是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嘛？”



    宋小葵杨起唇角，“助理cindy是吧？咱们聊聊吧。”



    cindy换上讨好地笑脸，“班主任，你找错人了，我就一个小助理，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没有，兰星技校挖掘机维修专业对吧？聊聊你189分的成绩，是怎么从乘务专业调配到挖掘机的？”



    宋小葵看着cindy头顶的渣渣分数，觉得有点伤眼睛。



    ——怪不得毕业这么多年还是个助理，放着好好的乘务员不当，跑去学基本不招女生的挖掘机维修，可见脑子就不太行。



    咦？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是晕车。



    助理cindy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