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鹿鹿并不知道, 她以一己之力，提高了这一届高中老师对于优等生的分数线要求，甚至还打造了一个在中学界风靡的流行梗——



    “张鹿鹿考试前, 班里分三类学生：一种优等生, 一种是中等生, 一种是差等生；张鹿鹿考试后, 班里只有两种学生, 一种是够450分的，一种是不够450分的。”



    “家里没有鹿苑集团，学习也没有长公主好, 人生一片灰暗。”



    “虽然学习比长公主好，但家里没有鹿苑集团, 灰暗 1……”



    “家里挺有钱的, 学习也不错，可是——还是好羡慕张鹿鹿呀！考了450分就能举国同庆，听说连鹿苑集团的股票都涨了！”



    张鹿鹿期末考试事件的热度一起，立即又有人盯上了这位前选秀选手的商业价值, 张鹿鹿的律师一连接了十几个询问签约意向的电话, 不过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张鹿鹿全都拒绝了。



    她甚至公开发了微博：“虽然考过了450分, 但是在我们班排名倒数第二, 给平均分拖了后腿, 心情不好, 想专心学习，退圈了, 勿cue。”



    众人：？？？



    450分虽然不算什么高分, 但……倒数第二？这什么神仙班级？



    粉丝们更是大呼心疼——



    “斑比, 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在娱乐圈浪了半学期——才回学校一个月啊！”



    这才刚从学渣变得有个人样，怎么就敢拿优等生的标准要求自己了呢？



    搞不清自己的组别呢？



    不过当晚，除了张鹿鹿的分数，还有另一件异闻在低调发酵。几乎同一时间，各经济论坛、微博大v，金融超话、996社畜朋友圈都在为另一件事困惑。商圈精英们不约而同地发起了讨论，甚至还有业内小圈子拉起小群——



    “我们工作狂老板今天居然提前下班了，天要下红雨了？”



    “作为秘书，老板今年居然没让我去给他儿子开家长会，老板是不是不再信任我了？”



    “我们老总儿子今年又不负众望地考了到第一，老总居然没发火，下班的时候还美滋滋的，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司准备了一个多月的大佬宴会今天突然取消了，说是好几个主办方老板都有事不能来，好说歹说都请不来，利诱也没用，说是有要事。这么巧？该不会是改变主意不想投资了吧？”



    什么大事，几百万的单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楼上你想多了，你说的是不是鲍总、燕总还有牛总朱总龙董事长他们……这个我知道，他们是开‘会’去了。”



    说完，这人还po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并不太宽敞的“房间”，室内光是适合读书的冷白色，场合上没有觥筹交错，没有灯光舞会，但是大佬齐聚，放眼望去每张面孔都是《企业家》杂志的常客。



    众人震惊。



    “这是什么峰会？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兄弟，我是做会展承办的，这照片让我很慌啊！”



    行业内这么大的场合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有生之年，他们公司都不可能同时请来这么多大佬。



    “我居然看到死对头的李总和韩总出现在同一场合？是什么原因让宿敌放下成见共处一室？”世界末日了吗？



    “我的天，那不是周老爷子的第一心腹吗？周家所有的重要合同都要经过他手，这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四顾茅庐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居然会出席场合？”要知道，这人走到哪里，就代表周家盯上了哪里，就代表有利可图，是金融圈的活路标！



    “这些大佬聚集在一起，该不会是在密谋什么大事吧？我预感到了一场金融风暴正在成形，听，是风的声音……”



    “别玄乎了兄弟！这题我会，莫慌，问题不大！这只是启星高二十三班在开家长会而已，我是因为临时有文件找老总签字，才破例混进去的，现在正在班级门口等老板出来！”



    “我也在，老板进去五分钟了，刚才告诉我预约一个餐厅晚上有约，貌似是开家长会顺便谈了个生意……”



    众人：！！！



    此时此刻，走廊里的司机和秘书助理也不只一个，不少人都在焦急等待回复。奈何进了教室后，各位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大佬们一瞬间也好像中学生附体，一个个连手机都不看了。



    铃声？对不起静音了；震动？还有这功能？那就别怪我开飞行模式了。



    副手们在走廊欲哭无泪，室内众人却谈笑自若，宛若一场小而精致的商业峰会，这样的体验对他们而言其实也是首次。



    十三班一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



    其他班的家长会如果缺席太多，班主任会不满，这种不满甚至会迁怒到孩子身上，他们甚至会说，家长会都不来，你爸妈赚几个亿了？



    但是十三班的老师是不敢说这种话的，因为这些孩子的父母人手生意就没有小于八位数的，“开会五分钟，亏了一个亿”，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在李玮当班主任期间，高中第一年的两个学期，家长会几乎都没有开起来。全班一共二十八个学生，连八个家长都来不了，这八个里面基本都是秘书/特助/司机/生活助理。可这一次，也不知道宋小葵用了什么办法，在家长群里通知后，二十八个学生的家长居然无一请假。



    当这些豪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别说其他家长，连其他班的老师都忍不住在窗口观望，不到十五分钟，已经有财经媒体的记者来门口蹲点。家长团一路走来，周围的手机拍照就没停过，各家的司机、秘书、助理一开始还会阻止，后来见自家老板似乎不怎么在意，甚至还有些小嘚瑟，便也识相地不再吭声。



    进入教学楼后，龙亢亢和牛一凡在走廊负责给各位家长们引路，等进入班级，鲍一和燕泽则负责将每位家长引领到座位上，确认工作都做到位了，几个孩子又落落大方地请各位老总稍等，家长会七点钟准时开始，又打开多媒体播放运动会的精彩剪辑。



    每张书桌上都摆着名签，平日里这些老总们出席会议的时候，也是这个模式，不过那时都在寻找自己的名签，这一次却是找自家孩子的，体验十分新奇。



    教室足够宽敞，孩子们还在前排安置了一张桌子放小食，再加上课桌对于这些成人来说多少有些“小巧”，宋小葵没来之前，大家普遍都站着寒暄。



    因此从外面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什么贸易峰会。



    “龙总，几年不见，亢亢都变成大姑娘了，看这落落大方的劲儿，像你！”



    “我看亢亢这个执行能力，可不逊于龙家两位公子，啊哈哈。”



    谁不知道龙大龙二是业内有名的花花公子，如今看来，“龙三公主”倒是有点女强人的意思，龙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龙爸因为闺女当班长，又在家长会上表现出了一个班干部的管理能力，这会面对众人的恭维，得意的不行，“哈哈哈，牛老弟，我看你儿子更厉害，我家那丫头性子太倔，不懂变通。要说管理能力，还是你家一凡，听说在教研室就把你家产品推广出去了，还搞了个小商圈？”



    “哎，小孩子家的把戏，不足挂齿，不过这小子倒确实帮了我点忙，哈哈……”



    牛爸听人夸儿子也高兴，和龙爸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就从孩子聊到公司合作，七八分钟后，两人已经约好了家长会结束后聚餐了。



    幕布上正播放到燕泽百米夺冠的部分，燕大姐也是心情复杂，又骄傲又感动。



    燕泽不像龙家和牛家的孩子在场合上那么吃得开，平时她也不怎么注重锻炼他这方面，以至于燕泽一直不太热衷于场合。



    她没想到，一进教室，就看在燕泽礼貌地给各位家长引路，说话大方，处事得体，简直像她梦里头“别人家的孩子似的”。



    她就坐在这里，前后左右都在跟她夸燕泽，说燕泽长得帅，会说话，小小年纪还怪有风度的，一看就招人喜欢……听得燕溪都要飘起来了，立即就约了几个新认识的“姐妹”散会后去会所喝两杯——顺便开辟一下新的合作方向。



    另一边，鲍爸自然也收到一片悦耳的称赞。他一直觉得拿不出手的儿子，居然也能独当一面了，面对这么多商圈大佬，应对自如，完全不像对着自己的时候那副熊样。当然，鲍一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尽量躲着走，生怕他在同学踹他两脚，腿疼事小，丢脸事大！



    鲍爹这会儿心情好，看出了儿子的小心思也不点破。他审视班里的陈设，对贴在墙上的月度计划指标，连连称赞，“这个计划做得真是不错，乍一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其实每一步都非常精细科学，难怪孩子们进步这么快。”



    其他家长也纷纷附和。



    “这个办法确实好，我们企业也可以学起来啊，这样员工也不会太累，还能创造出更多的效益。”



    “我觉得宋老师的教育方法也让我受益良多，如何把员工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让大家明白他们和企业是共同体，是一荣俱荣一陨俱陨的关系？我结合宋老师的办法，做了深入的思考，并决定作为课题拿到会议上讨论……”



    靠近教室门口的地方，王威武的家长，兰市企业新秀，“山王”王四海还没有回到儿子的座位，反而十分放得下身段，亲切的和几个孩子聊天。



    “小燕公子对吧，我听我家老虎提过你，听说你球打得好？”



    “你是龙亢亢？老虎说了他们班班长是个厉害的女生，你还有个朋友叫张鹿鹿，是个明星……”



    “你是牛一凡对不对？老虎也提过你，他说你是班级的‘核心人物’。”



    “你是鲍一！三千米冠军！十三班英雄人物！”



    王四海又看向光荣栏的照片，那里还没来得及更新，是上次期中考试的成绩排名，那一次王威武作为“最佳飞跃奖”人选上了墙，位置还在光荣榜的中心。



    王威武是高一下学期才来的，一直和这个班级格格不入，这种“格格不入”并不是性格上的，而是行为。比如全班都迟到，但他不会，就算李玮从来不记违纪，他也会按时到班级；全班都逃课，他不会，他会在班级等到上课前的最后一秒，顶多是在确定没有老师来之后，倒头睡觉。



    整个高一下学期，他在十三班活成了一个“另类”，明明和大家一样不学习，他却始终维持着一个“好学生”的作息。因此燕泽等人一开始都觉得这哥们有病，病得不清，真要学习，还来十三班干嘛？



    直到有一次，王威武在走廊接电话，燕泽和鲍一路过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和电话对面的亲人报告学生的“生活”。



    他用一种十分轻松的语调叫电话那头的王四海不用担心，他说班级同学都很好，他和大家相处融洽，玩得特别开心，考试没考好是因为他脑子不好使，并不是环境不好，同学们都很爱学习，他转学过来并不后悔……至于想不想以前县城的同学和小伙伴？不想，一点也不想，想那群土包子干嘛呀？这边多好玩呀，好多他没见过的新鲜事呢！



    男孩子在电话里说得有声有色，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王威武准时来上学是为了骗他爸，不逃课不迟到不早退，也是因为对家里的诺言。



    他家是暴发户，刚来到兰市，和这里的富豪圈子格格不入，那时候，王四海在新的地盘也是举步维艰，产品没有渠道，货仓挤压。



    王威武不希望家里知道他被同学孤立，也不愿意王四海知道，他费尽心机把孩子转过来“好学校”，这里的人却根本不学习……



    当然，好些事也是这学期他们关系变好以后，王威武自己吐露的。



    燕泽和鲍一想到当初自己瞧不起王威武，嫌弃他土里土气，做事也不合群，没少给他冷脸，这会儿不禁都有些内疚。



    龙亢亢也觉得别扭，她对王威武虽然没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当时大家集体冷暴力王威武是事实，除了他同桌张鹿鹿，整整一学期，几乎没人主动和他说话。王威武回家和王四海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得多难受呀。



    几个孩子越想越内疚，对待王四海也尤为热情，都不管其他家长了，围成一个圈和他聊天。



    “叔，我虎哥可厉害了，从二十多名嗖地一下子窜到前十，坐火箭一样！”龙亢亢夸张地说，“我们葵……我们宋老师说他将来能上清北，叔你就瞧好吧！”



    “王、虎哥篮球打得也好，我们经常一起玩！”燕泽回想起上次的篮球赛，又说道，“我们以后也会经常一起玩的，啊，当然在不影响他学习的前提下。”



    王威武现在已经是优等生了，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他？



    “王威武运动会拿了两块金牌呢，我当时在拉拉队大鼓，我喊可大声了！”牛一凡倒是没夸张，那时候大家关系已经不错了，而且都是为班级争光嘛。



    “他、他……”能夸的都让夸了，鲍一顿时语塞，“他、他挺好的！我们都喜欢他！”



    说完，燕泽等人震惊地看过来，鲍一老脸一红。



    看什么看！他和老王虽然经常拌嘴，但其实关系不错的，并没有看着那么恶劣！他们俩就只是嘴欠爱互损而已，上次老王还给他讲题呢！



    又聊了一会儿，龙亢亢注意到这边只有他们几个，居然一个来攀谈的大人都没有，有些气闷。



    老总们各有各的圈子，只有王四海一个人站在门口看光荣榜，周围只有他们几个学生，这和当初王威武刚转来十三班的场景谜之相似，叫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龙亢亢灵机一动，跑到龙爸身边，说了什么，龙爸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就见龙腾集团的董事长突兀地走过来，对王四海客气地道：“王总对吧？久仰大名，一直没有机会认识。”



    龙腾集团有全国最大的连锁超市品牌，旗下小品牌无数，其中不少也和王四海的公司有竞争关系。因此他并非客套，而是真的“久仰”，毕竟一个d级市县城的农家子，凭借一座山一手打造出一个品牌，几乎包揽了整个兰市的旅游景点，甚至这个品牌还能进入超市，打得几个老品牌叫苦不迭，可见其能力手腕。



    王四海有些受宠若惊，“龙董事长，久仰久仰。”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热情的“四海老弟”，牛爸也走了过来，一脸自来熟，“四海老弟，上次招商会咱们见过，你不会忘了吧？”



    “牛总牛大哥，怎么会忘了你呢？”王四海连忙道。



    “牛总，龙董，又在研究怎么发大财呢？也给小弟指条明路如何？王总你好，我是——”鲍爹走来，正要取名片，却有人在他前面。



    “王总，久仰大名！”燕溪一身干练的小西装，高跟鞋踏出了女强人的气势，一开口却又带着水乡女子的温柔，“我是燕溪，很高兴认识你，介意我加个微信吗？有个项目想和王总谈谈。”



    她说完，视线扫过一边的燕泽，眨了眨眼，后者喜笑颜开，旁边还有牛一凡和松了口气的鲍一。而王四海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来开个家长会，居然给公司带回至少四张大单子。



    这些大人们当然也不全是看在孩子的面子。



    王四海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做的又是实业，是政府扶持的重点项目，人缘好，能力强，产品过硬，未来商机已经初现端倪。他们早有意结识，只不过碍于圈子范围，没能先迈开脚步而已，没想到在家长会上找到了机会。



    众人正聊得欢欣，教室门被推开，年轻的女教师走进来，粉色的运动服，高马尾，一张小脸嫩得和龙亢亢没差多少。为了显得成熟一些，宋小葵今天还特意在鼻梁上架了一副厚重的眼睛，却显得脸盘更加小巧，原本透彻的眼睛在一层镜片之后，又添加了几许深不可测。



    也许是天生的气质叫人无法忽视，宋小葵进门的瞬间，教室里的家长们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教室里突然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宋小葵对于这种氛围的转变丝毫不放在心上，她微微一笑，“各位家长们，晚上好呀。还有五分钟，我们的家长会准时开始。”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了，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还满意吗？”



    “不、满、意！”家长们异口同声。



    宋小葵一怔，“啊？还不满意？进步很大了呀。”



    ——你们孩子以前什么德行心里没点abc吗？



    家长们面面相觑，立即又开口道：“满意，满意，考得真不错！”



    “对对，进步太大了，回去就奖励他。”



    “都是宋老师教导有方。”



    “那倒是，”宋小葵不客气地点点头，语调一转，“不过，这就满意啦？这分数连清北的边都摸不着，也太没追求了吧？”



    家长：？？？



    龙亢亢等人：这场景我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