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去狱中见了邱贺。
不知为何,那日他竟会鬼迷心窍的和邱贺说那么多话。
或许就是因为那是邱贺。
因为他敬笃信邱贺的为人,觉得邱贺与他一样爱而不得……
但邱贺其实和他不一样。
他对乐宁没有执念,对乐宁的感情也不似他这般强烈。
邱贺,他更像一位师长,传道、授业、解惑,若有人迷途,他便会对那人伸出援助之手。实乃大公无私之人。
让他佩服到敬仰,又有些羡慕。
他想成为邱贺那样的人……
所以,他劝邱贺离去。
邱贺这样的人,不该被卷入他们的乱局中。他希望邱贺能保住此身,这也是他的一点私心。
…………
姑母死后十日。他自那日起,再没见到乐宁。
他也不想见她。
近日他日日都要在灵堂跪守半日,遥念姑母。
“大都督。长公主……在……在长景坡遇难了!”这日他刚到灵堂,却听属下来报。
“你说什么?”他眼睛登时变得血红,讶异狠厉。
“去!”他厉喝一声,备好马匹,便要奔去长景坡。
那一刻,他放下了所有不甘和怨恨,心里想的只是:乐宁,你不能有事,乐宁,你不能死……
她确实没有死,她命大的很。
她也歹毒的很。
她拿自己的命做赌,将她的敌人都斩草除根……
可即便他知道那是阴谋,待看到她安好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心安下来,不再那么难受了。
回去的时候,他却再次遇到伏击。
那一次,他怀疑过是乐宁下的手。她一直盼着他死……
那一刻,他有些绝望了。
可他颜束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他身负重伤,在心腹的护卫下回到了长安的大都督府。
可他心中悲凉,连伤都不肯包扎,只是吩咐属下拿来烈酒,喝的酩酊大醉。
醒来时,他头痛欲裂,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包扎。
而身边,却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是他的外甥女,阮氏陵柔。
而萧乐宁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恰好便是这一幕。
他看到了萧乐宁脸上的讥讽的笑,他想解释一句,那些话却都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反正,萧乐宁也根本不在乎。
他**也罢,宠幸妓女也罢,萧乐宁通通不会在乎。
萧乐宁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然后冷笑着离去,不屑给他只言片语。
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烦躁、怨愤还是可悲……
这是他的错。
他以前就知道陵柔对自己的心思。可他是陵柔的舅舅,他以为她只是年幼不懂事,日后长大了便会改变心意……
他没想到,陵柔竟然不顾惜自己的清白也要算计了他。
“阿柔,把衣服穿上!”他看着她半露出来不停颤抖的单薄肩膀,闷声呵斥。
陵柔却死死抓着被角,流着泪道:“我不要。我不要你是我舅舅!我喜欢你,颜束,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我是你的人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抛下我!”
他用最后的力气吼道:“滚出去!”
陵柔却哭得声嘶力竭,不管不顾的扑过来,想要抱住他,“舅舅,萧乐宁她不爱你,你为她做再多也没用!可是,我愿意,我愿意代替她,我代替她爱你!”
他将怀里的少女一把推开,她浑身**,只能缩在地上团成一团。他又不得不心软的为她裹上薄被,“阿柔,我是你舅舅!你不是萧乐宁……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见少女哭得厉害,他又只能再劝道,“阿柔,不要毁了你自己。你还小,你的路还很长!”说完,他只想立即离去。
陵柔却在他身后哭着求道:“舅舅,我不要!你不要抛下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让我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他不肯理会,也不肯停下脚步,可陵柔的声音愈发尖厉,“颜束,你为了萧乐宁守身如玉,值得吗?”
他猛然回身,抓住少女单薄的身子按到床上,手掐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死死盯着她,看着她战栗不已的身子,冷笑着问道:“陵柔,别逼我,我可是你舅舅!”
少女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看他的眼神无限惊恐。
他重新为她裹上被子,起身离去。
“今日的事,我会替你压下,你日后一定会有一个好归宿!”
“阿柔,你还是个孩子!我不想去做的事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永远都只是我的外甥。而乐宁,是长公主,更是你的舅母,你不能再直呼她的名讳!”
身后的少女呜呜哭泣,他关上门,眼不见心不烦。
在别人眼里,他是暴虐无情、不顾伦理纲常的颜束。
他不在乎。
可在萧乐宁眼里,他又算什么?
他为她守身如玉?
这世上除了萧乐宁,他颜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他是个死心眼。
别的女人,他不想碰。
现在,他要去她的公主府。去见她,去和她解释。
不管她在不在乎。
至少是为了陵柔。
为了一个虽然算计他但还不谙世事孩子。
在他面前的萧乐宁永远高高在上。
但他了解萧乐宁的为人,她不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她也不是会评论他人是非、宣扬他人恶事的人。
所以,她会和他一起压下陵柔的一时酒醉糊涂……
这就是她的性子。
…………
成历二年,春。
于后野心泛滥,毒杀皇帝。
萧乐宁与其侄萧君尹联手,绞杀于后及其子女党羽,拥立萧君尹父亲郸王萧克为帝。
萧克登基后,立二子萧君尹为太子。
而此时的乐宁长公主,权势也达顶峰。食封万户,前所未有,无人能及。
至于颜束,则还是她的驸马,还是承平郡王,左攸大都督……
但此时的颜束,也只能是萧乐宁的附属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甘心为萧乐宁所控。
他要走的另一步,是为萧乐宁,杀掉洛清平。
清平曾投靠于后,也是意欲谋反的乱臣贼子。
清平一定会死,如果等待太子一系动手,对乐宁只会更不利。
所以他不惜以身犯险,甘愿被她痛恨,也要去洛阳杀了洛清平。
可待他真的见到清平的那一刻,他又下不了手。
这位乐宁的昔日挚友,曾经也是风采无限、独步天下的绝代佳人,如今却枯败萎靡,像一个饱经沧桑、随时等待死亡的老妇。
这时,她也明明只有三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