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芙蓉殿。



    慕贵妃倚在美人榻上，神情懒怠，直到慕晚宁来了才略略提起些精神。



    “阿姐看着有些疲累，可是夜里没休息好？”进了殿，坐到榻旁的杌子上，晚宁有些担忧的问。



    慕贵妃抬了下眼皮，笑得柔媚，指着桌上的用冰镇好的西瓜和葡萄，“我没事，这些都是新进贡的，你尝尝。”



    晚宁看着满桌子渗出凉意的瓜果，又看了看屋里摆着的四五个冰盆，微微蹙眉，“阿姐太贪凉了，女子属阴，受不得寒。”



    随后凑到贵妃跟前，俏皮的噘嘴道，“阿姐把手拿出来。”



    贵妃有些疑惑，不知她这是要干嘛，却也乖乖的把手伸了出去。



    晚宁握住贵妃的手，空出的手搭在她脉搏上。



    贵妃奇道，“阿宁，你还会诊脉？”



    晚宁点头不语，专心号脉。



    贵妃看她神情认真，依旧咯咯笑个不停，“我还不知道，我的小妹还有这样的本事！”



    晚宁不理会贵妃的揶揄，诊了片刻，偏头看向同样专注看着她神色的方姑姑，问道，“阿姐近来一直这般懒散疲累吗？”



    方姑姑认真想了想，拧眉道，“有一些，这两日愈发严重了……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晚宁微微蹙眉，又搭了会儿脉，“我记得前日进宫时，阿姐精神还好。这两日可是换了什么药？”



    “没有，还是日常用的那几样！”方姑姑肯定的道。



    晚宁点头，又沉吟半晌，“除了日常的补药，阿姐还用别的药吗？”这一次，她是看向慕贵妃问的。



    慕贵妃看晚宁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憋着笑，嗔怪道，“不点儿大的一个人，还真什么都懂呢！你放心，我好着呢，太医一天两次的请平安脉，能有什么事？”



    晚宁不依，神情严肃，“姐姐这般贪凉可不好。这殿里，冰盆最多摆两个，瓜果也不能冰镇了用……”



    贵妃见她絮絮叨叨交代个没完，打断道，“好啦，你都能做我的主了，看来真是长大了。”



    慕贵妃直起身子，拉住晚宁的手，斜了她一眼，不让她再诊脉，“今日正好有事同你说。上回你出宫，我就一直在想这事。如今你也不小了，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该定亲了……当年你们离开长安时，阿娘给我留了一笔嫁妆，这事儿你知道吗？”



    晚宁点头，露出不解之色。



    贵妃把她拉到美人榻上坐下，握住她的手柔声笑道，“我如今也用不上了，那些嫁妆就给你吧！虽说你以后的嫁妆我会给你置办，不过那些毕竟是阿娘留下的，也是阿娘的一番心意。



    嫁妆单子在老二家的那里，回头我让人去要来给你。



    我记得其中有好几个铺子庄子，是老三媳妇在打理。我觉得她打理的还行，你要是嫌麻烦，那些等你出嫁再交到你手上也行。”



    晚宁不置可否，眨着眼睛有些诧异的看着慕贵妃。



    贵妃被她惊愣的样子逗笑了，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皙白的脸颊，“怎么这副样子？说到出嫁就害羞了？”



    晚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脸上倒真多了几分羞涩。



    “你也知道阿娘的娘家是山南郡富商，阿娘当年十里红妆嫁给阿爹，那嫁妆看红了多少人的眼……”贵妃面露傲色，又叹息一声，“唉，可惜阿爹是个不会经营的，阿娘去的又早，要不然你哪至于吃那么多苦。”



    听到贵妃这一声叹息，晚宁面露哀痛之色，又有些迟疑的道，“阿姐，我们去临安的时候，阿娘浑身上下连三千两银子都凑不出。”



    贵妃似是没听清，有些惊愣的问道，“你说什么？”



    “就是……我们去临安的时候，阿娘身上就没有多少银钱了。那时候临安的守军军长还有府尊大人都觉得阿爹有银钱，故意惹出好多事，变着法子的让阿爹出银子，可阿爹在阿娘过世后已经一文钱也拿不出了，所以后来才被他们处处针对……”晚宁垂着头，似乎是想起了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眸中盈着水光。



    “你们怎么会没有银子？”贵妃的声音有些尖厉，手紧紧按住榻边的扶手。



    晚宁声音细弱，“银子……我也不知道。”



    “方荣！你知不知道？”慕贵妃手拍在榻机上，厉声喝问。此时她心中已经察觉到古怪。阿娘的嫁妆少说也有二十万两，除了留给她的嫁妆，剩下的哪里去了？



    她一直以为是阿爹不擅经营，败光了阿娘的嫁妆，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而是另有原由。



    方姑姑扑跪在地，用力摇头，“奴婢不知。”



    方姑姑是出身宫里、资历很高的老嬷嬷，并不是慕家出身的侍婢，对慕家的事不了解也是自然。



    贵妃心知肚明，也没有追究，但心里憋了口气，还是恼怒不已的呵斥，“去给我查，查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贵妃又发了通脾气，转而质问起慕晚宁，“阿宁，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晚宁愣了愣还没回答，贵妃又自说自话道，“算了，你那时候还小……也怪不得你，如今回来了就好！”



    贵妃面色灰败颓丧，压抑着怒火、悲伤还有歉疚。



    晚宁神色有些慌张，柔柔唤了声“阿姐”。



    慕贵妃轻轻揽住她，没再言语，只是轻抚她的背，像幼时抚慰两三岁的小晚宁那般……



    晚宁动着心思，良久之后，还是开口问道：“阿姐，你还用过别的药吗？阿姐贪凉却又畏寒，脉象虽看不出什么，但阿姐年轻，不该这般虚弱。”



    慕贵妃缓过神来拧眉思索，虽然不知晚宁这般谨慎是为何，但还是吩咐方姑姑道，“让他们都退下，你留下侍候。”



    方姑姑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遣散了殿中畏畏缩缩大气都不敢出的宫人。



    待众人散去，慕贵妃又吩咐方姑姑，“去把那丸药拿来给晚宁看看。”



    方姑姑应声而去，很快便从内室取来了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敞开以后，里面是一颗拇指大小通体黝黑的药丸。



    晚宁凑上去闻了闻，有一股子奇异的香味，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是个古方，有个名字叫什么来着？”慕贵妃面色柔和了不少，答着晚宁的话，又问向方姑姑。



    方姑姑恭敬回道，“回娘娘，是叫息肌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