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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40章 花之争(四十八)
    乾隆二十四年,纪晓岚在山西主持乡试。

    当时有两份合格的卷子,一个叫范学敷,另一个叫李腾蛟,范学敷48名,李腾蛟53名,但在纪昀写草榜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风将蜡烛给吹灭了,他觉得此事离奇,因为换了别人的名字就没事。

    后来他调查了一下,发现范学敷的卷子不见了,找了半天才在考官的衣箱里发现。由此纪晓岚有感而发,科举功名命中自有定数,世人何必汲汲于功名富贵呢?

    尼克回到广州后马上就去了举人所住的那个形同废墟,并且还吊死过人的房子,然而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只在书桌上留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

    尼克将它给打开,信纸上的内容写的是举人已经去法性寺暂居,他会等到4月1日那天,如果尼克不去找他,他就会离开广州,于是尼克立刻打听法性寺在什么地方。

    广州法性寺位于广州西北部,是禅宗六祖惠能受戒的地方。这座庙宇始创于东晋,唐朝的时候一度非常鼎盛,曾经作为译经场。鉴真和尚去日本弘法后乘船回国,漂流到了这个地方,也在那里驻锡过,因此寺内有很多唐式建筑。及至明朝崇祯十五年才重修殿宇,保留了唐宋风格,不论是寺院规模还是佛教历史都是岭南之冠。

    要找这样的禅院并不难,但是举人的一个“同期”曾经在什刹海的寺院里住过,他在那里遇到了怪事,尼克本来以为举人不会去寺院住的。

    在明朝末年,也就是崇祯年间,什刹海的和尚还不是现在这样,根据刘侗《帝京景物略》的记载,当时的僧侣一人住一间房。

    一是因为佛寺有钱,朱元璋自己也是和尚,不仅对佛教采取保护政策,还大力推广佛教,二是因为什刹海的寺观很多,不差那点地方,三是因为佛教徒的一种特殊的修行方式。

    不论是龙门石窟亦或者是西北的一些佛窟,都可以看到仅仅可以容一个人盘坐在里面的小洞,这些都是给和尚禅定打坐时用的,他们修行的时候就钻进去,跟佛像一样摆莲花坐式,仿佛自己也真的变成了一尊佛像,不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一动不动。

    见过那种石洞的人都知道里面有多压抑,一般人坚持不了多久就受不了了,相对而言一人一间屋要舒服很多,僧人也可以在里面抄写经书或者会客。

    到了清朝就变了,除了主持所有人住在庙门内一间小屋里,也没人抱怨那么多禅房空着怎么不让和尚们一人住一间。

    你要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会回答“阿弥陀佛”,再不然就是像举人的同期那样,即便他告诉了别人也没人信,反而当成“聊斋”故事,游戏的时候说着玩。

    在唐代的时候,如果有人中了进士会称为“雁塔题名”,雁塔就是大雁塔,新科进士们在曲江宴请后会集体到大雁塔来,在塔下面将他们的名字、籍贯和及第的时间写在墙壁上,如果有人将来成为卿相要将姓名改为朱笔,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曲江位于长安城南,上游就是皇家的芙蓉园,在这里吃的酒席也不是普通酒席,而是“烧尾宴”,表达的是宴请皇帝以谢上恩,烧尾取的是“神龙烧尾至上青云”的意思,开始于唐中宗,唐中宗的年号就是神龙。

    唐朝女子是很开放的,她们会协伴来到曲江,从新科进士里挑选如意郎君,也会有“泰山大人”亲自来挑选女婿,一夜之间仿佛鱼跃龙门,“烧尾”也有这层含义。

    有一个人叫董曲江,乾隆四年他住在灵佑宫里,结识了一个道士。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囊中羞涩住在寺庙道观里,也有人图它出入方便、风景如画,捐一笔钱给寺庙道观当香火,然后和尚道士打扫了一个条件比客栈清幽雅致不知道多少倍的地方给来客住。

    万历皇帝和朱元璋不同,他信奉的是道教,还特别喜欢炼丹,在他当皇帝的时候还闹出了“红丸案”,而灵佑宫就是那时候扩建的。

    也不是所有的道士都是如全真派那样吃斋的,董曲江认识的这个道士很爱喝酒,两人经常一起“对饮成三人”,后来有天董曲江请朋友们去看傀儡戏,道士也高高兴兴得去了,表演结束的时候有点晚了,道士就拱手对大家说“承蒙诸位雅意,邀我看戏,无以为报,今夜我请大家看一场傀儡戏,可以吗?”

    大家都兴高采烈得同意了,到了道士的住处,屋里有一张大方桌,桌边放了一点水酒贡品,桌子中央放了一张棋盘,道士招呼小童关了外面的门,请来宾们围着桌子坐下,然后道士将戒尺“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几个八九寸高的小人儿就落到了棋盘上。

    它们是凭空出现的,就像变戏法一般,紧接着这些小人就开始齐声说唱演起戏来,声音如同四五岁的小孩。

    也不见牵线,这些小人就自己动了,动作和之前看的傀儡戏一模一样。

    等一折戏演完,小人就都不见了,就跟忽然出现一般,紧接着又有几个出现演了一出,直到午夜时分,道士让小童在外屋的桌上放几百个鸡蛋和几坛白酒,乐曲声嘎然而止,新的小人也不再出现了。

    众人称奇,问道士这是怎么回事,道士说“凡是炼成五雷法的人,都可以驱使魑魅魍魉做事,我刚才让调遣他们演戏作为一夜消遣,不过驱使他们干这种事可以,不可以让他们去偷盗,或者是作祟害人,否则上天会立即惩罚。”

    众人闻所未闻,恳请第二天夜里再来看,道士答应了,可是第二天晚上众人再来道士的住处,道士已经带着小童离去了。

    尼克到达法性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这座唐代寺庙沐浴在残阳之中,仿佛镀了一层金。

    香客们差不多已经走了,有一个僧人正在打扫上香台,尼克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了来意,僧人就带着尼克去了举人住的禅房。

    尼克去过日本的寺庙,可以感觉唐风和日本的风格区别还是很大,唐代的建筑还是可以分得出直楞窗和入户门,日本的拉门全部都能拉开,这样方便欣赏外面的枯山水庭院。

    法性寺的院子很普通,没有那么多精美的造景,只有一颗千年菩提树,山风吹过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再一想这个地方惠能曾经呆过,联想起那首他写的关于菩提和明镜的诗,就别有一番意境。

    举人放下了笔,清朝人已经不像唐朝和日本人那样席地而坐了,他坐在一张很旧的椅子上,转头看着站在门外的尼克。

    “海盗不养吃干饭的,他们又不能逼你做海盗,迟早也要把你放了。”

    尼克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他张开双臂,将这个瘦小的老头给抱了起来原地转圈。

    “松手!快松手!”举人一本正经得大吼着。

    尼克却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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