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长怀这戮力一击之下,旷野中传来的诡异鼓音一时似也被隔绝在赵重幻的身外,令她发狂躁怒的动作骤然停住。
她费力地摒住自己愈发沉重灼热的呼吸,艰难回眸——
风灯下,他俊美雅让的面庞如同一道河上沁凉的风蓦然吹入她蒙昧的脑中,依稀劈开她脑海里烈焰滚烫般的混沌痛楚,让她能够有了几瞬的清醒喘息。
她猩红如血的眸中明白显露出蛊毒这一次的发作与之前几次都大不相同。
她身体里那股烈焰焚心的痛苦感觉要比之前所有发作的时候都更甚。
仿佛真有一股炼狱里喷出的熔浆疾速地从她四肢百骸的骨血中肆虐而过,将身体的所有角落都燃烧起来,摧枯拉朽般,毫不留情。
可惜,她却不忍告诉眼前之人,只能虚弱地摇摇头,想挤出一个抚慰的笑容,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长怀—-”她努力挣出两个字。
结识这么久,她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谢长怀心口忍不住狠狠抽疼了下。
但是他依旧一动不动,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贴在她的后背,竭力向她输送内力,试图为她筑造一个安全的屏障。
他目光冷静而温柔,安抚道:“别怕!有我,你会没事的!”
她试图张口欲言,可是不容她多平息一秒,骨血里如地狱烈火的烧灼之感再次袭来,浑身的剧烈疼痛令她颤抖不止。
血蛊似乎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便已经能冲破谢长怀所施予的力量,再次挣脱桎梏,疯狂地躁动起来。
谢长怀眼见她的神情转瞬又恢复成之前狰狞可怕的模样,甚至连她额头上那朵青莲印青也浮现出一种不寻常的异象——
一缕若有若无的幽萤青光,如同闪电般开始飞速闪耀游走,在她的头部肆无忌惮地撒起野来。
这情形令谢长怀深邃的眸色也不由晃动了下。
血蛊竟然开始移动了!
而赵重幻自己也感觉到了这股异动。
她神色痛楚地竭力试图控制住自己,但是很快她的力量就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转瞬就被吞没,杳然无踪。
她再也坚持不住,赤红的双眼目眦欲裂,要流出血来。
她死死瞪着虚无的空气,全身激烈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外部力量的束缚,嘶哑的吼叫交杂着鼓音在寂静的运河上回响,如同在残酷的战场上厮杀。
随着那鼓音一声沉过一声,隆隆似地狱惊雷,谢长怀发现自己的力量也在被急速地吞噬。
鼓音越烈,血蛊的力量就越大,吸收他内力的节奏就越快。
一直如此对峙,他总有力竭的时刻,到时眼前的人儿该怎么办?血蛊在她身体里会演变成怎样可怕的存在?
他墨眉紧蹙,脑中飞快地在思量对策——
而渭水也眼见船头赵姑娘发狂的样子越发可怖,不由心下着急,拔腿就要冲下舵楼帮忙。
可是就在这时,谢长怀忽然耳际一凛,他顿时目光寒戾地盯着水面上的动静。
继而,他骤地扬声道:“渭水,去舱房内护着卫公子他们!”
他的话音刚落,船身马上便不由晃动起来,而舱房中也随之传来蒋胜欲等人的尖锐叫喊——
渭水闻声焦急地飞身而下。
他刚跃下船舷,便发现还有几个穿着羊皮水鬼衣的不速之客已攀上舷边,正手拿长剑,眼神狠厉地冲了过来。
“娘的,居然真有敢太岁头上动土的!”
渭水都被气笑了。
他原本还被那旷野上的诡谲鼓声给引得寒毛倒立,脊背发凉,以为是什么鬼怪作祟,如今碰见的却是活生生的人,他心火一把登时就烧起来。
他拔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啐了一口,怒吼着就冲了上去。
一场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残酷厮杀在黑沉沉的运河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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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凉声如有所思地听着谢长怀将河上的遭遇简单地讲诉了一番。
“这种陌生的鼓音比之前的《落珈曲》对她还要具有煽动性,所以凭借我的力量也只能一时压制,而不能像前日那样直接让她舒醒!”谢长怀沉沉道,口吻中隐隐透出凛冬肃杀之意。
穆凉声垂眸又仔细思索了下。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他默了片刻,骤然又抬眸望着谢长怀道,“《落珈曲》只是唤醒血蛊的引曲,而这鼓音才是真正驱动血蛊的力量!”
谢长怀眸深幽邃,冷寒蚀骨。
后来,船上来的那批人显然与鼓音背后的操控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几个人是冲着她来的!可是,他们居然能这么快就寻到她的下落,还布置人等在运河上劫杀我们,这背后之人倒是真有几分本事!”他的薄唇颇为玩味地勾住。
看来,江湖上的大人物们都开始骚动起来了!
穆凉声一时未语,只默默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世上终究出现了一个能扰动他风云的女子!
是幸还是不幸?
穆凉声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