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认真道,
“除却这件事情,儿子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叮嘱母亲。”
朱氏忙道,
“你说。”
江弘的手无意识地在扶手上一搭一搭地轻敲着,
“丞相府丢失御赐马匹,不敢声张,所以,就算是众人都知道丞相家丢失了良马,也都不知道丢的马是御马丹砂。”
“咱们府中上上下下,包括父亲,都见过了那匹马,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能认出那匹马是丹砂,而江若弗却是一眼就能认出那匹马,不仅知道那匹马的名字,甚至能轻而易举地驯服,只怕早已见过这匹马。”
朱氏闻言,微微一愣。
江弘继续道,
“丹砂不是一般的烈马,不会轻易服从于谁,所以它对府中的所有人都暴烈不已,可是,这样一匹烈马,唯独对江若弗言听计从…”
江弘眸色凝重,
“恐怕…她早就已经见过丹砂,和丹砂相处过,所以丹砂认得她,才会这般言听计从。”
朱氏闻言,心中轻蔑,
“一个烟花姨娘生出来的见不得光的庶女,怎么可能碰得到御赐之马,又怎么可能叫御赐之马记得她?”
江弘无奈道,
“母亲说得有理,但毕竟我们已然很久没有盯着江若弗了,江若弗如今私底下的际遇,我们一无所知,或许真的就如我所说呢?”
“往后母亲还是少为难江若弗的好,她的际遇,只怕是不一般,从前的事都随风而逝了,从今往后,若是再得罪了江若弗,往后她飞上枝头,母亲是要后悔的。”
朱氏急着劝阻江弘,
“弘儿,兴许就是那贱人施了什么手段,才叫那马乖乖听话,你可千万别被骗了,她是什么货色,难不成我还不清楚吗?有资格让我们对她恭敬客气?飞上枝头这种事情,她配吗?”
“再说了,你难道忘记了那件事吗?若是有朝一日明姨娘想起那件事,又守不住秘密告诉了江若弗,江若弗要伺机报复,咱们怎么还怎么活?”
江弘听见这话,面色僵了僵,转过了头,过了许久,方沉声道,
“过去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不必母亲操心至斯。”
“今日儿子说的都是真心话,还请母亲仔细考量考量。”
“江若弗的眼界与胆魄,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那个叫住他,三言两语就说出其中所有构陷弯绕的女子,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而且,能驯服丹砂,知道丹砂的出身来历,便更令人忌惮。
江若弗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只可惜,他竟到现在才发觉江若弗的异常。
江弘说完,也没有再听朱氏说话了,就掀帘出门了。
朱氏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是又气又急,但却无从发泄。
她拿起江弘刚刚喝过的那个茶盏,猛地摔在地上,茶水和碎片四溅。
朱氏气得胸口猛地起伏,
“贱人!贱人!和她那个贱人姨娘一样!”
“什么御赐之马!我看她连给这匹马挑粪都不配!”
苑柳忙劝道,
“夫人!您同她置什么气?她不过一个低贱出身的庶女,您可是大夫人,能执掌中馈,她就算是再嚣张,又能嚣张到哪里去?”
苑柳眯起眼睛笑了笑,
“她还不是要在您的手心里好好待着麽?您若是要她死,捏捏手心就能弄死她,这次不行,也还有下次呢。”
朱氏闻言,气也顺了些,
“说的是!”
“一介娼妇,没资格让我因她而生气!”
朱氏眯起眼睛,眸中尽是阴鸷,
“传我的话下去,谁要是敢往清晖苑送饭食,敢给清晖苑留剩饭剩菜,我就打断谁的腿!”
苑柳恭敬道,
“是。”
朱氏愤愤道,
“我倒要看看,这个小贱蹄子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温孤齐翻墙而入,拎着食盒稳稳当当地落地。
夜深了,屋里却只燃起一根蜡烛,烛光昏黄,温孤齐隐隐约约看见屋里有人影走动。
他推门而入,见江怀隐正在咳嗽,而小玉正拍着江怀隐的背,口中还念念有词,
“公子,你等一等,小玉马上就去厨房给您弄吃的。”
江怀隐眼神呆滞,看着前方,
“我想吃烧鸡…”
“吃烧鸡。”
小玉满面愁容,却只能应道,
“小玉去找,小玉去找。”
温孤齐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用找了。”
他将两个食盒放在桌上,
“这里有。”
小玉看见食盒,忙上前去打开,其中一个芙蕖雕花的桃木食盒的第一层,就是一只完完整整的烧鸡。
红棕色的酥脆外皮,上面还有些许酱料和香油在滑动,诱人的肉香和油香马上在屋里散开,勾得人馋虫欲出。
小玉看着都不由得吞咽一口口水。
江怀隐闻见了,只一个劲儿重复道,
“烧鸡!烧鸡!”
小玉忙掰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递给江怀隐,
“公子,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