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隐接过,用手抓起鸡腿,傻兮兮地笑起来,
“烧鸡,烧鸡。”
小玉看着,眼眶不由得就红了,六公子生得仪表堂堂,若是后天不得痴症,说不定也有一番作为,何苦要像如今这般痴痴傻傻?像个稚儿一般喊着吃烧鸡。
温孤齐坐在床板上,看着江怀隐吃鸡腿,江怀隐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呆滞,只剩下嘴在动,像是个孩子一样,懵懵懂懂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孤齐心上有一块地方慢慢柔软了下来,
江怀隐停下来,看向温孤齐,露出一个傻笑,将手中啃了一口的鸡腿递向温孤齐,
“妹妹吃…妹妹也吃”
温孤齐淡淡道,
“我不要,你吃吧。”
江怀隐只是笑,
“烧鸡,烧鸡。”
“妹妹喜欢吃,我也喜欢吃。”
江怀隐歪了歪头,
“娘也吃,小玉也吃。”
温孤齐看着江怀隐的模样,心中有些难言的感觉,心中莫名有些沉重。
他别开头,没有再看江怀隐,
“小玉,剩下的你吃了吧。”
小玉转过头来,憨厚地一笑,
“多谢小姐!”
小玉实心眼,这么多年,江若弗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会子也不推诿,也不追问饭菜是从哪里来的,小胖手直接就拿起筷子吃起来。
温孤齐走过去,将食盒下层打开,拿出一碗粥来,粥有些撒了,但是还剩了大半碗。
是一碗银耳粥,撒了一些虾仁,只是拿出来的片刻,鲜味儿便一点点荡漾在空气中开来。
温孤齐拿过去,递到江怀隐面前,
“能自己吃吗?”
江怀隐咧嘴笑,
“妹妹喂。”
温孤齐不知怎么的,竟难得的好脾气,真的拿起勺子,一勺勺喂给江怀隐。
仿佛白天那个嫌麻烦,捏住江怀隐鼻子,就猛灌汤药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怀隐倒是很乖地坐着,等温孤齐喂。
温孤齐喂完江怀隐,将碗放下。
江若弗今年不过十五岁,要顶住嫡室的压迫,在这种条件下,还要照顾不智的哥哥。
实属是过得艰难。
若在之前,他恐怕是想不到高官家中还有这样的小姐公子,在府中的处境,尚且不如下人。
无依无靠,不能吃饱穿暖,病了没有大夫来治。
温孤齐的右手下意识抚着左手的大拇指指根,做出一个转扳指的动作。
那是他思考时常做的动作。
小玉吃光了烧鸡,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筷子。
偷偷摸摸地揭开了另一个浮雕牡丹的食盒,食盒里是一盘黄澄澄的糕点,每块糕点上还有一多黄色的小花,小玉拼命嗅着糕点甜香的味道,全身酥麻得都要瘫软了。
真的是好香!
小玉摸了摸鼓鼓的肚子,
就算是吃了烧鸡……也还好想吃……
温孤齐拿起空了的粥碗,站起身来,就看见小玉在盯着那盘糕点,一动也不动,馋得眼睛里发绿光了。
温孤齐将碗放在桌上,小玉听见轻轻的“咯噔”一声,才醒过神来,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低着脑袋看向温孤齐。
温孤齐将那盘糕点拿出来,放在小玉面前,
“吃吧。”
小玉惊讶道,
“小姐?”
温孤齐淡淡道,
“要吃就吃,不差这一盘糕点。”
温孤齐说完,没有继续和小玉搭话,而是走出了门,
小玉捧着糕点,看着温孤齐瘦弱的背影,忽然就有些想哭。
受过的欺辱一点点回荡在脑海里。
对,她们不差这一盘糕点,往后,她们想吃什么都会有的。
陈王府
颂卷站在廊下,王妃李氏就站在不远处。
李氏道,
“今日的鱼桃宴,世子可曾有何不同寻常的行为举止?”
颂卷下意识道,
“确有不同之处。”
李氏一身暗花细丝褶织金缎裙,在夜色中也反着细碎金光,她缓缓转过身来,秀丽的面容略微有几道皱纹,秀眉杏眼,但不难看出年轻时秀美。
李氏微微皱起了眉,
“什么不同之处?”
廊下水光粼粼,一道道水光随着涟漪波动着,跳动在人身上。
颂卷的心也狠狠跳了一下。
想起今日世子和那位姑娘在百聚楼时……
不…这个还是不说的好。
颂卷很是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今日鱼桃宴上,世子今日问了一位姑娘,是中大夫江家的。”
“且世子急急寻找,想必是记在了心上。只是恰巧那位小姐不在,所以宴席上,两人未能相见。”
李氏思虑起来,缓缓独步在庭中,
“中大夫江家,之前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李氏追问道,
“世子还问了什么?”
颂卷道,
“还追问了奴才,江家小姐为什么缺席。”
李氏心中有了几番打量,
“江氏……我只知道一个江氏,是长安望族江氏,这中大夫江氏,我却是没有听说过的。”
颂卷答道,
“这位中大夫江氏,就是当初长安望族江氏的旁支。是如今嫡系家主的侄孙。”
李氏扶额,
“纵是望族江氏中人,也只是隔三代的旁支。”
“世子生来有抱负,虽然将来可以世袭罔替爵位,但却心怀大志,不会满足于此爵位,日后肯定要展翅而飞,入步朝堂,到底需要一位贤能高门的妻室才合适,若没有得力的妻家,在朝堂中也少了帮扶。”
“而且…”
李氏的眸中倒映着粼粼波光,
世子是太后的亲外孙,捧得比谁都高,不可能随便娶一个低门户的姑娘。
她叹了一口气,
“若是江家嫡系的嫡女还可以考虑考虑,旁支的嫡女确实无甚可考虑的了。你多注意着点,别让世子和那位走得太过近了。若是再有交集,便来报我。”
颂卷只心道世子上昼还追着问江家小姐,下昼就和别的姑娘……
下一次说不定…
“是,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李氏道,
“等等。”
“明日早晨,你来主院一趟。”
颂卷恭敬道,
“是。”
李氏摆摆手,颂卷忙告退了。
李氏坐在栏杆上,看着湖里被鱼搅乱的水波,心也有些乱。
齐儿向来与她不亲,她虽只是继母,却也想为他尽一尽做母亲的本分。
李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怕齐儿不能明白她的苦心。
少年人最是追求欢喜二字的,就算是心上欢喜,当时立誓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而后的数十年里,也有可能相看两生厌,忘了从前情分,一段婚姻,到底是要门当户对势均力敌才能长久地撑得起来。
江氏的出身委实低了,订来做个良妾尚可,要是做主母,却是失份儿了。
若是江氏的嫡系出身还好,偏偏还只是一个旁系。
承不得从前望族江家多少风骨的。
李氏连连叹气,
罢了,其实就算她安排得尽善尽美,齐儿……也未必会听从罢。毕竟她只是一个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