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潜看着大堂众人看着她的面色有所缓和,心下也松动了。
就算是此番勾引端王世子没有成功,到底是不至于让众人看了她的笑话心上对她多有微词。
只是她敢这样大胆地扑上去,是想着端王世子好色,却没有想到端王世子竟然不为所动,反面色难看地一把将她揪开,从楼梯上扔了下来。
她今日当真是丢尽了脸。
虽然大堂众人对她的印象有所缓和,但是那店小二的语气,却并没有松动,依旧冷漠,
“这位小姐,小的之所以如今不赶您,是因为给您留着一分薄面,如果您不愿意自己出去的话,恐怕就要小的请您出去了。”
江兰潜感觉得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视线,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正在焦急之时,她忽然想起陆蔚漳在百聚楼里有一个专门的包间,想必陆蔚漳一定是百聚楼眼中与众不同的贵客,如今是他将自己请来的,如果将这一成关系说出来,想必百聚楼一定不敢赶她,江兰潜咬牙道,
“我是你们百聚楼的贵客请来的朋友,你若是敢赶我的话,必定要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后果。”
店小二站直了身子,带着几分嘲讽,
“小的却是不知道哪一位贵客能请来您这样的朋友,那往后百聚楼可能要好好考虑考虑是否还要接待这位贵客了。”
“小的再最后一次提醒您,若是您再不赶紧站起来出去,小的就要叫人将您送出去了。”
“端王世子的脾气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最是憎恶分明,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这般不要脸面地当众勾引,若是事情再这么闹下去,闹大了,传到了长安众人的耳朵里,姑娘你可要掂量掂量,到底是谁受的损失大?”
江兰潜眼神慌乱,当着众人的面她心急如焚,
“你胡说!”
“明明只是不小心摔倒,却被你诬陷成了故意勾引,只要端碗是指一句话,你百聚楼便如门下走狗奉为圭臬,我当真不知你们为了攀附权贵,还能做出什么黑心的勾当来,女子的名节岂是能任由你们随意侮辱的?”
江兰潜说着说着还哽咽起来,她捂着脸哭着道,
“今日明明只是一场误会,却因为你们谄媚逢迎而坏了我的名节。”
“我才是那个摔倒的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自然是我自己最清楚,你一个局外人凭什么做这些口舌官司来冤枉人?”
“难不成就因为我身份不显赫,所以你们便仗势欺人吗?”
见到了江兰潜摔倒的都是大堂的客人,可是那些坐在大堂里的客人并没有在包间里的显贵,亦是有过因为身份而受人白眼的事,对江兰潜此刻的遭遇十分感同身受。
那端王世子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不过是一个纵情声色犬马的纨绔罢了,有哪些好姑娘的女儿是上赶着往上凑的?这不是可笑吗?
而且那姑娘是从二楼包间里出来的,身份必定非富即贵,又怎么可能会以牺牲自己名声这样大的风险来博一个上位?
说不定这姑娘的身份还和端王世子差不太多呢,有什么必要去攀附端王世子?
江兰潜这样一引导,各人心中又各有想法,此刻的心境也就不自然地往江兰潜的方向去偏移了。
好好的姑娘,无端被人诬陷刻意勾引,怎么可能能平静得下来?
这姑娘哭的这般沉痛,必定也是因为被冤枉了,心中十分愠怒委屈。
有心疼江兰潜的姑娘上前去扶起江兰潜,
“姑娘勿哭了,我们都明白你的苦,定然不会出去乱说的,你这样好的姑娘,只是这运道却有些可惜,摔了一跤都被人说成是蓄意勾引。”
“权贵就是权贵,连旁人反驳一句都不给,一句就定死了人的罪名,殊不知这多害了人家姑娘。”
江兰潜被扶了起来,依旧泪眼汪汪,柔弱道,
“多谢姐姐。”
她故作吃痛一声,捂住了手腕。
那个将她扶起来的女子看向她的手腕,面露不忍道,
“啊呀,这手都青了!”
“真是作孽。”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
“对姑娘家都能下手这么狠。”
“可不是嘛,而且人家姑娘家也没真的要勾引他,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他不帮把手扶一下就算了,还把人家姑娘扔出去。”
“末了,还让这店小二出来欺负人,当真是够了。”
楼上的地字号突然被人猛地一脚踢开,门撞在墙上“嘭”的一声响。
众人噤声。
里面走出一个面色青黑的人来,冷冷地看向下面,
“你们怎么不继续说了?”
“方才不是还说的很痛快嘛。”
宋淮走下楼梯,走向江兰潜,江兰潜不禁惊惧,她连连后退几步,撞在楼梯扶手上。
宋淮走一步就说一句,华贵的衣料在行走间反射出深浅不同的色泽,腰间配着的玉亦是十分名贵,高傲而卓尔不群,
“我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她也好端端的站在楼梯上,却没想到,我一路过她就站不住了,左不偏右不倚地就摔在了我身上,却不知你哪里有脸来说依据这一句不小心?”
宋淮将扇子反转,扇尾挑起了江兰潜的下巴,他略长的眼睑让他看人时的眼神愈发鄙夷,
“不是想勾引我吗?与其在路上假装站不住脚,不如现在就扑进我怀里,这倒来得直接轻松了,我府里还有若干侍妾的位置,你若是实在想坐,我倒也不会拒绝。”
“你们这些破落门第的女子,整日心里的打算不是想着攀交权贵,便是如何嫁得一个好夫婿,我见你的模样,想必也是久久无人上门提亲,强拖到了现如今,弄得自己着急了,于是不择手段要傍上一门夫婿,觉得我这人好色便自以为十拿九稳,可以靠美色来博得我的注意。”
他面相阴柔,说出的话倒是直击要害,毫不柔和。
“就你这般模样的,还是自己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样子,我虽喜好美色,但不会饥不择食。”
宋淮收回自己的扇子,却又觉得是拿着什么肮脏的东西,把扇子随手往香炉里一扔。
火星四溅,千金扇就这样被燃了起来。
陆蔚漳跟着江若弗和江茉引到了百聚楼外,江茉引还道,
“听说这百聚楼里有一道夏月麻腐鶏皮,我一直想去尝尝,却没攒够钱,七妹你现在月钱比我多好多,能不能借我点?”
江茉引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比她现在和江若弗的月钱差距,很是感叹道,
“都是江家的女儿,怎么还分贵贱呢,是我不配三百两的月钱吗?”
江若弗点头,
“好。”
不是江兰潜不配,而是在江伯启的心里有一杆称,他只看女儿值不值这个价钱罢了。
曾经她一文不值,所以什么都没有,但如今,父亲觉得她有用,哪怕她不催不告状,父亲也将月钱补上,还说从前苦了她,一个月拨给她三百两,旁的姐妹只是每一季做衣服,而父亲每半个月就会派遣人来问一遍她需不需要作衣裳。
陆蔚漳就在不远处跟着,饶有兴味地看着江若弗和江茉引踏入百聚楼。
跟着的随侍道,
“公子不跟着进去吗?”
陆蔚漳笑笑,
“不,这里面有我请来的贵客。只怕现在不是跟她见面的时候。今日跟到这就差不多了。”
“打道回府吧。”
当江茉引和江若弗进大堂的时候,江兰潜正在楼梯上哭着争辩道,
“世子,纵使我身份不显赫,你不是能够随意任人欺辱的,今日你若执意在此辱没我,不如我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全了我的清白名声!”
江兰潜猛地往廊柱上奔去,就在要撞的一霎那,江若弗眼疾手快地冲过前去,用自己的手挡在了江兰潜将要触碰到的廊柱上。
江兰潜猛地撞在她手背上,似乎整只手的手掌手骨都碎裂一般,江若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疼得五官皱缩。
而江兰潜被拦住,碰到江若弗的手背后反弹回来,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狼狈地跌倒在地,却抬起头不敢置信道,
“七妹?”
江茉引马上去扶起江兰潜,江若弗另一只手捂住自己被猛烈撞击的手掌,那只手被撞得每个关节都在刺痛,她忍不住蹙眉,却也跟着上前去扶起江兰潜。
风吹起,撩起她的椎帽纱帘,江若弗忍痛用手扶正了自己略有些松动的椎帽,
“二姐,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别在这里。”
她声音轻,只在她和江兰潜二人之间。
江兰潜闻言,却是推开了江若弗,看了她一眼,便柔弱地哭泣道,
“今日若非是我的姊妹临危救急,我就要血溅当场,可是我的清白就这样被人污蔑,世子你总要解释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江兰潜心中怨怼。
如果不是这段日子里连连有人上门向江若弗提亲、向江若弗示好,她怎么可能想岔一步,一时之间被击得挺而走险,去勾引端王世子?
如果江若弗她一直安安分分的,不去掀开她一直藏着大半张脸的发帘,不去救丞相公子,不去参加扑蝶会,又怎么会惹出今天这样的事情来!
今天本来她也没有打算撞死在这百聚楼里,她没有这么傻,用自己的命去证明一个虚无缥缈的名节,更何况在此之前,众人的心就已经偏向她了,她何必要这么多此一举。
她不过是想略微做个样子,如果江若弗不拦着的话,她是撞不到那廊柱上的,只是因为江若弗一时突然出现,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避开江若弗,就往那廊柱上撞了。纵使江若弗用自己的手挡着她的额头,如今她的额头也疼痛得厉害。
江若弗江若弗,
什么都是她,
为什么哪里都有她的事情?
为什么她做什么事情总是有江若弗来搅局?
她自己深知已经与端王世子没有再攀结的机会了,便心生一计,想着端王世子素来纨绔好色的名声在外,如果她今日在百聚楼触柱证贞,她必定声名大扬,从前没有人上门提亲,定是因为她久在深闺少被人听闻,而她的好名声传扬出去,自然也就有人慕名而来。
婚事都是长辈们做主,长辈们自然喜欢这样的儿媳孙媳。
到时候,踏破门槛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却没想到横空多出一个江若弗来,生生阻止了她触柱受伤,将她的计划全然打乱。
这下好了,她既不能攀结端王世子,亦没有机会借端王世子来将自己扬名。
她今日这些不都是白闹了吗?该是如何收场?
江若弗虽然是不敢确定事实原委,但是她真真切切痛着的手却不是假的。二姐这么用力地往柱子上撞,想必也不是作假,是确实受了屈辱。
更何况二姐一向小心谨慎,虽然小心思多,但不可能是这种铤而走险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勾引端王世子的人。
更何况端王世子是什么人,二姐怎么可能不清楚?她还要往火坑里跳,难不成上赶着去做一个一日就被忘记的妾吗?
端王世的话,一张脸阴沉着,
“敢造爷的谣,你是想死吗?”
宋淮的随从马上围住了江若弗一行人。
江茉引被吓了一跳。
江若弗站起身来,隔着椎帽纱帘看着宋淮,
“端王世子,如今事实还不明朗,而我姐姐如今也因为这件事情受了伤,现在人多眼杂,不如选一个安静地方好好协商,如果错在我们,自然会对端王世子道歉,但如果错在端王世子里,我们自然也不能轻易地任由姊妹的清白被辱没。”
宋淮冷笑一声,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一个见男人就扑,扑不成就撒泼打滚的野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