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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三人同膳
    江若弗笑道,



    “今日是孙儿的生辰,那孙儿希望能与最亲的人吃一顿便饭。”



    “不知外祖母愿不愿意赏赐?”



    她笑起来,露出皓齿。



    温孤齐看着那白牙有些晃眼睛。



    那笑容也有点刺眼。



    也很陌生。



    明明是自己的脸,却不像是自己,也没有熟悉感。



    这样与长辈讨赏撒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



    大抵这是江若弗才能做的事情。



    因为明云罗真心疼爱她。



    他却与所有亲人始终隔着一道屏障。



    陈后意外于江若弗索要的赏赐。



    惊讶之外,便是欣喜,不自觉的眼睛竟然有些发酸。



    这样平常人家子女孙辈承欢膝下的恃宠而骄,她已经是许久未见。



    便是皇帝那几个儿子也不敢在她面前这样造次。



    有这个造次资本的人,不是已经走了,便是不想造次。



    走了的是月华和废太子,不想造次的是温孤齐。



    陈后眼眶微红,压着哽咽道,



    “好…”



    温孤齐看着陈后的样子,再看向江若弗。



    他和外祖母之间从来没有过这种氛围。



    他并不是有怪江若弗的意思。



    只是她的举动,太不像他。



    可是外祖母很喜欢。



    陈后此刻才注意到温孤齐还跪着,



    “锦儿,将江小姐扶起来。”



    锦儿忙上前扶起温孤齐。



    江若弗故意道,



    “外祖母莫不是趁着孙儿不在,将若弗带进宫中训话了?”



    说出这话,江若弗自己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可是她也清楚,温孤齐在陈后心里的份量不轻,她说这句话不会有任何事。



    陈后果然和颜悦色道,



    “你如今来了,可见哀家要惩处她了?”



    锦儿像个和事佬一样,满面堆笑,



    “世子爷,这您就冤枉了太后娘娘了。”



    “太后娘娘方才还赏赐了江小姐一套头面呢。”



    “与江小姐也是相谈甚欢,对江小姐欣赏得紧,否则也不会召江小姐进宫面圣,还谈了这么久。”



    江若弗不急不忙道,



    “果然孙儿看中的人,外祖母也会看中,若弗虽然出身低微,眼界却开阔,想必外祖母与之交谈的时候也能感觉到。“



    陈王世子的眼界,不开阔也不行啊。



    陈后点头赞许,



    “确实不错。”



    “女子之中少有能有这般眼界的。”



    江若弗放下心来。



    看来世子刚才没有说什么不合宜的话。



    而且看太后娘娘的样子,可能是世子说的话还极得太后娘娘的意。



    陈后忽然道,



    “落臻那丫头也有寿礼送给你。”



    江若弗一时反应不过来落臻是谁。



    一时之间冷汗倒流。



    猛然想起是十公主她才心思回定。



    温孤齐听见又是十公主,他不禁皱眉。



    宫人抬着一幅屏风入内,陈后道,



    “说是自己亲手绣给你的江山万里图,绣得着实不错,看来在太庙这些年,性子沉稳了不少。”



    绣图工整大气,是双面绣,不仅色彩瑰丽斑斓,而且两面不同,却不见丝线杂乱。



    江若弗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这种双面绣,不是青州产物。



    她记得那册子上记录的十公主是贬谪在青州太庙,而且不善女工。



    这种双面绣她见过,而且是代代相传,江南有一支姓第五的大族,专靠此为生,手艺代代相传,从不外传。



    就算是外传了,到底也是在江南,怎么就跑到青州去教一个在太庙里的公主了呢?



    而且能绣到这扇屏风这种水平,起码都得是几十年的绣娘,除非是那位公主天赋异禀,否则绝无可能有这种手艺。



    温孤齐不懂这个,他看着那图却也并无喜色。



    外祖母有意要将宋落臻许配给他,明明多年未见,从前也不见宋落臻送寿礼到长安来给他,今年她要回来了,却偏偏人没到就急着送了贺礼,若说没有意图,也是谬言。



    宋落臻到底在想什么。



    真要嫁给他?



    温孤齐和江若弗各有心绪,两人都盯着那绣图出神。



    陈后却忽然道,



    “听杜嬷嬷说,江姑娘的绣工很是出众,依你之见,这幅绣图如何?”



    温孤齐硬着头皮又看了一眼那绣图,



    “极好,寓意也妙。”



    “世子是心怀江山之人,十公主的礼送得恰到好处。”



    陈后没有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哀家问你的是绣工。”



    问的是温孤齐,江若弗反而紧张起来。



    世子哪看得出端倪?



    温孤齐看着那屏风,道,



    “请太后娘娘恕臣女直言。”



    陈后显然起了好奇心,想听听温孤齐怎么说。



    温孤齐却道,



    “十公主绣工极为出众。”



    “可与几十年的老绣娘相比。”



    温孤齐虽然不懂什么绣工,但是也分辨得出来一般这个年纪姑娘和几十年的绣娘绣品的区别。



    他收过的香囊车载斗量,那些姑娘们可没有一个人有眼前这屏风一样的绣工,就算是绣得再好,也和几十年的绣娘有天壤之别。



    就算是宫里的司造,也少有这种程度的绣工。



    宋落臻也是敢讲,敢说这屏风是她绣的。



    陈后忽然笑了,



    ”你倒是敢说。”



    江若弗的脑袋都有一种被人拎起来的感觉,后脖颈凉凉的。



    现如今她和世子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若是现在世子被处罚,无论是他们两个谁都难以幸免。



    世子莫不是忘了现如今他不是陈王世子,不能这么放肆?



    他会因此被开罪的。



    就算是她的身体,那苦也暂时是世子自己吃啊。



    陈后下一刻却将锋芒对准了江若弗,



    “齐儿,那你觉得呢?”



    江若弗踟蹰,



    现如今她是世子,应该怎么回答?



    温孤齐在凤座旁边向她使眼色,摇了摇头,示意她否定绣图。



    江若弗心领神会,道,



    “那便多谢十公主了。”



    “寿礼不错。”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还要加上一句这份心意就心领了。



    江若弗只说手里不错,没有说别的,未曾夸赞绣工,也不提宋落臻有心了。



    寿礼不错,但人就不堪再提了。



    温孤齐点了点头。



    江若弗的心上大石落下。



    两个人隔着三丈的距离凭空沟通,倒也能明白对方意思。



    就是有些费劲心慌。



    江若弗倒还好,她现在是陈王世子,就算是胡乱说,陈后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温孤齐就不同了,今日陈后让他来,一开始就是起了要为难他的心思。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点儿都不能出错。



    他现如今不是陈王世子,没有资本随心所欲。



    两个人的状态都有些受限。



    虽然隔着几丈,心却像是绑在一起一样,你升我也升,你降我也降,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同生共死的意味来。



    陈后道,



    “也到午时了,传膳吧。”



    “今日你也留下,既然齐儿将你视为妹妹和知己,你也算是他半个亲人。”



    温孤齐跪而谢恩,



    “是。”



    相比于江若弗从进门到现在,膝盖就没有沾过地,最多也就是刚刚进门的时候拱了拱手弯了弯腰。



    温孤齐今日就没有安安分分坐着的时候。



    恐怕此刻膝盖都青了一片。



    回话的时候要跪着,陈后的语气略有不喜他就得跪着回话,甚至要磕头谢罪,正色求情。



    赐个座,他也得先跪一遍才能坐下。



    之前不觉得陈王世子在这北宫之中有多不同。



    现在温孤齐感觉到了,是很不同。



    就算是那些个皇子,在外祖母面前也是一跪三拜,只有他有特权,随意拱拱手也算是行礼了。



    外祖母其实是赦过他可以自由出入宫中,见她不必行礼的。



    严格来说这拱手都不必。



    就算是夜闯宫门也毫无惩戒,连句责怪都没有。



    就算是那些文武百官有些不满的,递了折子上去,外祖母直接就将那些折子送到陈王府让他看看,记住这些人。



    不是十二分忠直就是向来对他有意见。



    不做一回江若弗进宫,他都未曾感受到,原来他的待遇这般与众不同。



    传了膳来,温孤齐坐在了最下首,江若弗坐在陈后旁边,对温孤齐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温孤齐没看她。



    陈后道,



    “黄河水患每年夏日便发,今年堤岸还没有建好,只怕是又要重蹈覆辙。”



    这是平日里和温孤齐一同用膳的时候常说的话题。



    温孤齐抬眸看向江若弗,他的面色沉了一沉。



    她如何能应付自如?



    江若弗却夹着菜自然道,



    “既然是重蹈覆辙,就将之前黄河水患发生之后做过的事情提前做。”



    “黄河水患发生之后,常以沙袋堵堤,疏散百姓,迁移民居,发放赈济粮食,令人以工代赋,休整疏通河道,虽然现在堤岸还没有建好,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不能提前做。“



    “将这些事情提前做好了,也能减少伤亡。”



    温孤齐的面色都变了。



    他盯着江若弗那漫不经心的样子。



    有些东西正在他心里天翻地覆。



    陈后点头,



    “倒也是个法子。”



    “只是这些事情需要银子,国库尚且拨不出多余银两。”



    江若弗不以为然,



    “温家的矿山迟早要回来。”



    温孤齐不由自主握紧了筷子,吞咽了一口唾沫。



    心跳得有些快。



    这是他昨日才和她说过的话,她已经能用得谈吐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