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儿立刻跪地叩谢,
“谢七小姐赐名!”
———
一支石榴步摇缓缓插进江若弗发间,绯红深红交叠,深红色的玉珠坠在钗上,大小不同,长短不一,而行动间,无论步履动作大小,都定有一颗珠子在晃动,愈发衬得人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同色夹蓝的衣裳上身,绣着厚重的刺绣,只是却是夏衫,故而并不算得多重。
有人掀起马车的帘子,众人扶着江若弗上车。
马车缓缓起行,江若弗的手一松,那帘子隔断了与外面的视线。
马车行驶到宫外,江若弗被宫人扶下来,目所能见的宫人都向她行礼。
行走间能听见众人议论,
“听闻今天来的是五皇子,可我怎么记得岳国只有四个皇子?”
“那五皇子是最近被寻回去的,听闻小的时候出宫走丢了。”
“听闻岳国的陛下倒是颇为宠爱他,又是兵权又是封地,现如今和亲也让他来了。”
“那可不是?亏欠了这么多年,为人父母当然想一下子全都补给孩子。”
江若弗来过宫里多次,还眼下要走的却不是她平日里常走的那一条。
正在茫然之际,有人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江若弗抬头看,是陈璟。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竟无端衬得他多了几分清润华贵。
与那双眼仁乌黑,上下重皮的凤目正相映衬,正好他身量颀长,便有公子如玉之感,比之平日里夺目三分。
不少女子的目光都悄悄扫过他。
陈璟自然地与江若弗并肩而走,
“今日你我的座位会被安排到一起,定坐席的是阿齐,我特地与他说了。”
江若弗跟在陈璟身边,亦步亦趋,生怕贵人多了,今日出错。
陈璟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没关系,可以放松些,待会儿大殿华毯两边第一列坐的是大臣和公主及高位嫔妃,我们都算官眷,坐在后面,不甚显眼,只有不出大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若弗轻轻嗯了一声。
宫明鄢在宫门外张望了一会儿,看见了江若弗,立刻跟上来,
“若弗!”
江若弗和陈璟齐齐停住脚步。
宫明鄢走到江若弗身边,
“阿璟,这里人这么多,你也不嫌显眼,还是让你的小未婚妻同我一起走吧。”
江若弗和宫明鄢只有花朝宴上的交情,二人地位到底有差,不到此大宴,也遇不上宫明鄢。
而且,当时与宫明鄢相识的,算起来应该是世子而不是她。
只是她知道,太尉之女,是个爽利性子。
陈璟面上薄红,将手上的扇子递给江若弗背后的小玉,轻声道,
“天气热,给你家小姐扇扇。”
小玉看了江若弗一眼,偷笑了一下才接过,故意拔高了声音,
“是,一定听公子的。”
陈璟这才和其他公子一道走了,还不时回头看江若弗。
宫明鄢在一边看着,捂着嘴偷笑。
江若弗垂眸,
“好了好了,姐姐也别笑话我了,咱们进去吧。”
宫明鄢却往后看了一眼。
顾云旗正从马车上下来,清风揉破阳光,如揉碎黄金万点轻,点点撒在他身上,如同洒在碧波之上,璀璨夺目。
自他一出现,无论是女子或男子,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了。
江若弗跟着宫明鄢的目光向后看,看见了一身深蓝色官服的顾云旗。
楼风细细过面,见君一刻可当千年。
江若弗却不自觉想到另一个人,
发上的石榴步摇发出轻轻的珠玉风动之声,如人心动,
他与世子,都是这样生来就受万人瞩目的人。
江若弗缓缓收回目光。
宫明鄢拉着江若弗往前走,佯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上次见你我便想要约你出来再聚,听闻你如今与曳灵关系好,之前我与她有些生疏,正想借你这方与她熟识。“
“细细想来,她也算是个果敢人物,听说在夏猎之际,她居然代替陈王世子飞马上箭,居然得了第一呢。”
江若弗惊讶道,
“夏猎的时候?”
宫明鄢点点头,
“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还藏着这样厉害的身手,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却打得死老虎,也算是个人物。”
“听闻夏猎那时,世子半途折回去去陪云国公府的小姐了,就少了一个宿位,你也知道,二十四宿少一个,这比赛都多有不吉,她借了一匹马就素衣上场。凑齐二十四位。”
“居然比那群男子还要厉害,堪堪得了第一,七皇子本来都要拿第一了,顾曳灵半路杀出,七皇子只能屈居她之下,现在想来,七皇子只怕是气得慌。”
江若弗心思一转,
原来那时世子来救她的举动,居然被人误会成去陪云国公府的小姐?
曳灵竟在夏猎上得了第一?
可曳灵却一次都不曾提及过。
真是苦了她,一身本领,只是在江南长大,不晓得上京高门贵族一贯的做派,却被自己的嫡妹这样打压,还忍气吞声。
“若有机会,一定把你和曳灵一同约出来。”
宫明鄢兴奋道,
“好啊,正巧我们都能骑射,不如约去打马球好了,你们肯定都会,就算不会,学也很容易嘛。”
江若弗笑道,
“正是。”
却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阵凉爽的风,她回头一看,是小玉拿着陈璟的玉扇在拼命地扇,还嬉皮笑脸地促狭她,
“小姐,小玉可是按着陈公子说的做。”
宫明鄢哈哈大笑起来,却竭力忍住,
“你这丫头怪机灵。”
江若弗耳根微红,不去理会他们。
小玉用得不甚爱惜,大力地给江若弗扇风,江若弗连忙道,
“你这样使这扇子,坏了怎么办。”
宫明鄢连忙拉住江若弗胳膊,
“哎呀,你就放心吧,就算是你扇坏一千把,你家陈公子也只会说没关系,说不准还要逗你开心。”
“千金扇博美人一笑,算得了什么?”
江若弗耳根更红了,不欲答她。
几人向大殿走去。
很快宴会就开始了,岳国使臣进来,说了些场面话,紧接着陈后也说些场面话,便要各自入席。
使臣却道,
“且慢。”
“大娘娘,我们还有一位来使未曾觐见。”
说着,就有一个高冠华服的年轻男子抬步入殿。
江若弗却在看见那男子的时候惊愕不已。
在座不少人亦如是,满座惊然。
温清岑步步越过众人,依然是偏青涩的面容,身量颀长挺拔中和了这一份青涩,而过往的那份少年阳刚之气此刻却变成让人不敢轻视的尊贵大气。
那双桃花眸依旧熟悉,却不再如当初一般害羞内敛。
寸寸入殿,直叫人不敢逼视。
宫明鄢低声惊呼,
“怎么会?”
周围人也不少倒吸冷气,江若弗的视线看向正在朝阶下走过来的温清岑,只是不敢置信。
温清岑行礼道,
“岳国五皇子仰清见过大娘娘。”
陈后也愣了一愣,才道,
“五皇子请起。”
温清岑动作举重若轻,礼仪风度极佳。
陈后忍不住道,
“五皇子当真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
只是太像…
温清岑笑了笑,玉颜赫然,
“多谢大娘娘谬赞。”
江若弗的视线落在温清岑身上,而那道视线的余光,却与温孤齐对上。
温孤齐兽袍玉冠,眉目深邃,如有千军万马于一双冷眸之中。
虽然同是桃花眸,可温孤齐的眼睛,却像是有吞噬人心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看进去,就此沉沦于这双眼眸。
江若弗如触电一般赶紧将视线收回来,不敢再与温孤齐对视。
陈璟在一旁替她开螃蟹,将开好的螃蟹又摆回原来的模样递过来。
而手丝毫不脏,干净利落,各色开螃蟹的器具也整整齐齐摆在一边如没动过一般。
江若弗低声道,
“谢谢。”
陈璟细白修长的手指搭在玉盘上,煞是好看,江若弗抬手接过。
而温孤齐收回视线,不再看江若弗,表情淡然,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陈璟拿着玉调羹,撑着脸看江若弗吃,脸上还带着笑,
江若弗无意间与之对上,脸不知为何猛地烧起来,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咬着筷子,又悄悄抬头看一眼陈璟,陈璟却还在盯着她看,眸子里温柔得像有一汪水,直叫人有一种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之感。
浮生华筵公子,独见一人举止,如一场华美昂贵的大梦。
陈璟瞧着她的样子,而两人坐得并不远,位置都是挨着的,他有一刻居然不由自主地想要俯身吻上去。
只是想到如今是大宴,生生止住动作,只是看着她笑。
不知为何,温清岑忽然起身,遥遥向陈后举杯,
“听闻大昭有一位才子,起后赈灾策平天下灾祸,不知今日仰清是否有机会见一见这位才子?”
陈后早猜到岳国会有这一出,岳国常年干旱,想治灾不是一两年了,她顺着温清岑的话,
“既然如此,我大昭也不是吝惜人才的弹丸小国,传其觐见吧。”
有太监在外高呼。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简单随意的男子抬步入内。
众人只听说过有一个人想出对策平了内史赈灾策留下的疏漏和麻烦,却到底没见过,只知道是御史推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