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个跟家人走散的女童, 不想沾惹麻烦上身、冷眼旁观是合理的,心地仁善、将她送还家中是合理的,见她穿着打扮不凡、借机攀权附贵是合理的。
唯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不合理的。
既然不合理, 则其中必有事端。韶音坐在奶嬷嬷的臂弯里, 看着热闹华丽的舞狮,听着咚咚锵的鼓点声,一声声叫好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心中想着,这是个意外,还是……
剧本有写,奶嬷嬷她们护着小郡主看舞狮,然后小郡主闹着要去看灯会,奶嬷嬷等人便护着她去了。结果一座灯山忽然燃烧起来, 倒下来时伤了人,人群一下子乱起来,奶嬷嬷、婢女、护卫们被慌乱的人群冲散。
在灯山前赏灯、猜字谜、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 奶嬷嬷抱着小郡主抵不过洪流,很快摔倒了,有人从她头上踩踏过去,她没能抱住小郡主,手一松,小郡主被人群裹挟着走远了。
等到她终于站起来, 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 着急呼唤小郡主, 却不见了小郡主的踪迹。
奶嬷嬷吓得掉了魂儿, 跟其他人汇合后, 拼了命地呼唤寻找。得知消息的长公主,立刻叫府中护卫四处搜寻。
整整找了一夜,等到街上再无一人,空荡荡的刮着寒风,侍卫一家家敲开院门,都遍寻不见小郡主。
这事连宫里都惊动了,下令挨家挨户地搜查。只不过,找了三个月,连小郡主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这事就很出奇。
具体如何走丢的,剧本上没写。这个情节的设计,只是为了给女主一个金手指而已,没有必要过多着墨。仅有的这些篇幅,还是长公主的喃喃、回忆中透露出来。
“啊——”
“灯山倒了!”
“快跑啊!”
剧情触发的这一刻,韶音睁大了眼睛,瞳仁中映着火光,灼灼发亮。
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很快就要知道了。
婢女和侍卫们很快被冲散,她被奶嬷嬷紧紧抱在怀里,用力护着,吃力地突围。
但是周围实在太挤了,人群慌乱起来简直是灾难,所有人都拼命往远处跑,有些身体不够健壮的就被挤倒了。
奶嬷嬷抱着一个孩子,自然不方便了些,很快被挤倒了。韶音小小的身躯也被人群裹挟走了,奶嬷嬷着急的叫喊声只一瞬间就被人群的嘈杂声淹没。
韶音的一只鞋被踩脱了。
另一只鞋也被踩掉了。
身躯被撞来撞去,脑袋上还被人抓了几把。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终于不挤了,她停下脚步,发现这是一条昏暗的,没有灯光的街道。
有人从身前匆匆跑过,身后和远处还能听到混乱声。
“原来是意外。”她低声道。
如果是有人要小郡主失踪,那么趁乱抱走她才是。
本来也是,她纵然是长公主的心头肉,但到底只是个女孩儿,靖安侯为了儿子还纳妾,在他心里女儿也就那样。谁会特地制造这么大的混乱,只为了弄丢小郡主?
这个成本太大了。
真想往靖安侯或长公主的心上插刀子,刚才趁乱将她丢河里,不是更方便?
或者,买通府里的人,对她下黑手,成本更低。
她攥着衣角,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交替踩动着。刚才不仅仅跑丢了鞋子,连罗袜都丢没了。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此刻染得黑乎乎的,脚掌还扎破了,刺刺的疼。
她像是一个真正的五岁女童,瘪着嘴,眼里聚着一泡泪,张惶四望。
拐子呢?
再不出来,她可就要回家啦。
正想着,远处走来一对男女,不知是不是夫妻,形容猥琐。两人见到韶音,眼睛一亮,只见那女人高呼一声:“我儿!你可叫娘好找!”
说着,飞快扑过来,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呜呜——”
韶音随即挣扎,却被妇人死死捂住口鼻,“我儿莫哭,莫哭,娘在这里,不怕哦。”
一边说着,一边跟男人一起,抱着韶音飞快往前跑,很快钻进一条小胡同里。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又关上。
“好货色。”
“我远远瞧着,就如珍珠一样放光。”
“这次能卖个好价钱。”
“谁能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两人不顾韶音的挣扎,掐着她的下巴打量她的模样,神色愈发贪婪。
“大胆!”韶音喝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我!”
“啪!”
妇人给了她一巴掌,轻蔑地道:“小贱人,到了老娘手里,你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也得伏着。”
韶音大怒!
“我母亲是康平长公主!我父亲是靖安侯!我是安阳郡主!”她指着两人说道,“你们敢打我,我要治你们的罪!”
两人吓了一跳!
本来以为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娃,但见她容貌不俗,穿着富贵,可是天色昏暗,谁能看得出她身上衣裳的料子?
加上鞋子跑掉了、头上的珍珠发饰被人趁乱摸走了,看起来狼狈得不得了,谁能想到她是这般出身?!
他们刚才还打了她一巴掌。
相视一眼,狠色一闪而过!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卖得远远的!
当下,捂着韶音的嘴巴,将她抱进了屋里。
韶音说出那话,就没指望他们放了她。
剧本上小郡主是走丢了的,以小郡主的年岁和伶俐口齿,想必是说出身份,命令他们放人,结果对方反而被激怒,更加不肯放人。
她被抱进屋里,女人将她放在床上,开始拆她的头发、扒她的衣服。
男人则是倒了碗水,将一包粉末撒进去,手指伸进去搅了两下,便端着碗过来了:“快喂她喝了,免得坏事。”
女人掐着韶音的嘴,男人便将冰冷的水往韶音嘴里灌。
韶音喝下后,很快觉得浑身发软,头脑昏昏沉沉。女人还在扒她的衣服,直将她扒得光溜溜的,口中还道:“苦草汁呢?快拿过来,瞧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不给她涂苦草汁,明早带不出去。”
“嘿嘿,拿来了。”男人猥琐地笑笑,想亲自为床上的小郡主涂在身上。
女人笑骂一声:“混账东西!”
却没阻止,而是让开了床边。
“畜生!简直是畜生!”灰灰顿时气疯了,立刻给男人来了一道电击!
“嗷!”男人刚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床前,忽然凄厉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女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不多时,男人缓了过来,但却没心思再给小郡主涂苦草汁了,是女人粗鲁地给她涂了一身。
手脚、前胸后背,全都没放过。
原本白净嫩生的女童,立刻变成了黄不拉几的丑丫头。
涂好之后,并没给她穿衣裳。
“冻她一晚,正好病了,多个说头。”
韶音一句话都不想说。
“别,别走剧情了?”灰灰感觉到她沉默之下暗涌的怒意,有些害怕地说。
韶音淡淡开口:“他们说是意外之喜。再看看,他们还要做什么。”
她担心他们不止拐她一个。
很快,外头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以及哐哐的拍门声。
男人和女人相识一眼,男人大声喊着“来了”,女人则是飞快给韶音穿了一身男孩的衣裳,并将她原本的衣裳首饰等藏进墙角洞里。
“不知道啊,小民没见过。”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应付完公主府的侍卫后,男人回来,口吻轻松地道:“任他们百般搜查,也想不出我们给这小丫头换了样貌。别说是侍卫来了,就算是她亲爹娘来了,也认不出来。”
“倒是这小丫头,命真不好,落在我们手上。”男人嘿了一声。
女人则笑道:“这小丫头长得真是好看,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好,长大后一定是美人,这下我们发财了。”
两人不防备吃了药的韶音,低声叙说着,还干了一场龌龊的事情。韶音从他们的交谈中弄明白了,他们专门干这种事,到处拐卖漂亮的女孩儿。
卖得远远的,让这些女孩儿学各种才艺,长大后卖身,或者调.教后送人搏前程。
两人并不是夫妻,各有家室,只是狼狈为奸的同伙。这次进京,主要是买些用得上的药材,比如改变肤色的苦草、令人昏睡的药,还有一些哑药,打算明早出城后,灌给城外一个庄子里藏着的烈性女孩儿。
顺便逛逛元宵灯会,最好是趁乱捡个漏。这种日子,街上人多,最容易发生孩童走丢的事了。
果不其然,就被他们捡到了走失的貌美小郡主。
“不枉我走了一趟剧情。”
半夜时分,第二波侍卫前来,要搜查院子。
“官爷请。”男人点头哈腰地说着,请几名侍卫进来。
女人也走出屋子,惊慌地问:“官爷,出了什么事,今晚这已经是第二趟了。”
“贵人走丢了。”一名侍卫回道。
“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女人掩口惊呼,恭敬地让开门口,坦然又大方地说:“官爷尽管搜查,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小百姓——”
跟着进了屋,看到坐在床边,扒拉着一团锦衣,仰起一张洗掉苦草汁,露出白生生脸蛋的女童,声音戛然而止!
脑中一瞬间空白!
“抓住他们。”韶音一边穿着自己的锦缎小袄,一边以稚嫩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吩咐。
侍卫们是见过小郡主的。
当下抽刀,横在了男人和女人的肩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不,不——”
男人和女人被刀架在脖子上,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小小身影,脑子几乎转不动。
她为什么能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