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辞不是跟妻子动手的人, 挨了一脚,也没有动她。站在床边,手负在身后, 握成了拳头, 脸色铁青,沉声喝道“拿来”
“不”韶音翻身躺在床里, 背对着他, 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赵渊辞更是气得,呼吸都粗重起来,心里窝火极了, 咬了咬牙, 从牙缝里挤出来道“你如此堂而皇之不守妇道, 是想让我休了你不成”
“随你。”面对他的警告,韶音头也不回,动也未动, 脆生生一句丢出来。
赵渊辞顿时气得, 险些仰倒
抬手指着她“你你”
“你”了几声,渐渐消匿在了齿间,到底没将“你信不信, 我这就去写休书”说出口。
一股刺痛从心间传来, 令他在气怒之余,又有些说不明的心慌。
她一点也不怕被他休弃。诚然,他想要休弃她并不容易,她只要烧了画, 咬死不认,那么他将一点证据也没有,强行休了她, 势必会得罪祝家。可是,若他拼着得罪祝家也要休了她,她将是弃妇
她就一点都不怕一丝丝不舍都没有之前那些开心的日子,都是假的不成
赵渊辞深呼吸几下,用力压下如岩浆般翻涌的怒气,抿着唇,抬腿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身边的人无动于衷,仍然背对着他,好像根本看不见他这个人,也不想看见他。
“是我的错。”他缓缓开口道,“我以后不会再如此,我说到做到,可好”
他放低身段求和,然而韶音仍旧不理他,动也未动,好似根本没有听见。
赵渊辞便明白,她气得狠了。不由得懊悔起来,再想到当时的情景,也觉得自己行事很不妥当。
“抱着这东西睡不舒服。”他试探着伸手过去,要将她怀里的画轴取出来。未料,刚伸过去,手背便挨了一记。
“啪”
脆响过后,手背上陡然一麻。
“别动”她喝道。
赵渊辞慢慢缩回了手,轻轻揉着手背,过了一会儿说道“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不给”她拒绝得异常坚决。
赵渊辞倒不很着恼,虽然她说话很不留情面,但好歹开始理会他了。
这个念头才升起,很快就被打脸了“你不好比不上他分毫我没办法喜欢你算了吧”
犹如被人往心间狠狠扎了一刀,赵渊辞痛得心脏都缩紧了,又惊诧,又愕然,又难堪。
“他有多好”他忍不住问道。
韶音道“他啊,很好很好从不骗人”
一改刚才的不屑开口,她这会儿仿佛被激起了说话的兴致,清脆的声音不停响起来“不像是你,哄着我喜欢你,自己却惦记着别人。还在外头呢,便不加收敛。”
“你既有惦记的人,何苦来哄我”
“亏得我尚不曾喜欢你,否则今日见到那一幕,定当心碎了一地”
她说完了。
赵渊辞几次想插话,都没能插得成。这会儿她说完了,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想着她刚刚收尾的那句话,心中百味杂陈。一方面,心酸于她不曾喜欢他;另一方面,又庆幸她尚不曾喜欢他,否则今日更难收场。
既然她尚未喜欢他,那么今日酿成的祸事便不大,还有所补救。赵渊辞心中思量了一番,继续认错“都是我的错,我同你赔不是。你怎样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韶音不理他。
“好音音,你理一理我”男人便缠上来。
两人是夫妻,名分在那里,他缠起人来很是没脸没皮,丝毫也不觉羞耻。
过了一会儿,韶音轻哼一声,松了口“你先想想如何赔罪,能够让我不生气罢”
只见她松了口风,赵渊辞顿时松了口气,好声好气地问“音音想让我如何赔罪”
“竟还要我指点你”韶音不快地道,“我直接原谅你,不跟你计较了,好不好啊”
“莫恼,莫恼”赵渊辞忙哄道,“我不想惹你烦,只是你也知道,我向来笨拙,不会讨人喜欢,音音便发发善心,指点我一句”
韶音哼了一声,似被他缠得不耐烦了,便道“明早我要吃城西柳枝巷李记的豆腐脑,你亲自为我买来”
“好好好我亲自去,明天一早就去”赵渊辞忙不迭应声。她总算是提了要求,赵渊辞只觉看到了曙光,“好音音,不要生气了,生着气睡不好觉。”
孰料,她却说道“才不会我想着他,想着他待我的好,心里美滋滋的,我不仅能睡个好觉,我还能做个好梦”
一边说着,一边将画轴抱得更紧了。
赵渊辞“”
刚才升起的一点点轻快心情,刹那间不见。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伸手去抽她怀里的画卷。
“啪啪啪”
手背上顿时挨了几下。
她下手毫不留情,赵渊辞的手背顿时麻了,不用看也知道红了一片
她打他为了别的男人,不,为了一张画打他
说不出气还是怒,他张口刚要说什么,没想到她先一步开口“离我远点不要碰我也不要碰我的画走开我讨厌你我生着气呢你别挨着我走开”
一句句,全是抵触的话。
赵渊辞的手僵在半空,渐渐握紧成拳。
黑暗中,脸色铁青。
但凡他要点脸,就不会再碰她一下。
忍了又忍,他猛地收回手,躺平了。只是,心里如有火烧,十分不是滋味“你气性这么大,他也会忍着你”
“呵”韶音轻蔑地道,“你错了跟他在一起,我从来没生过气”
谁会跟一个孙辈的小孩儿生气啊
再说,她大孙子多乖啊府里上下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不敢惹她生气。但宁儿尤其仔细,在她跟前乖巧得不得了,大声说话都很少。等他长大一些,更是孝顺,她又怎么会跟他发火
“他一次都没惹你生气过”赵渊辞不信。若是真的,那他得多差劲,才把她气成这样
韶音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倒也有一次。”
赵渊辞双眼微亮“哦他如何惹你生气的”
韶音便叙说起来。
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有一次,我送了他一袋花种,他很喜欢,请教了花匠,小心地种了出来,宝贝得不得了。不过,被不知哪里跑来的猫儿给抓了,他伤心得哭了很久,我怎么都哄不好。”
“唉”她叹了口气,“他自小身子就不大结实,哭了那一场后,就病了,喝了好几日的苦药汁子。我就气他这个,我亲自哄他,允诺再送他一袋种子,陪他一起种,他都不依。”
那会儿,宁儿约莫五六岁,小时候还是蛮倔强的,有点小脾气。经了那件事后,才愈发淡泊起来。
赵渊辞听她说着,心里渐渐发酸起来。她送他种子,他珍惜地种出花来,听起来就两小无猜。
难怪她心心念念,这样看来,她和那人之间,比他和表妹的感情都深。
“那他为什么娶了别人”他十分不明白。两人感情那样要好,为什么她嫁给了自己呢
韶音不说话了。
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那是她大孙子想什么呢
然而赵渊辞不知,因着她不说话,还误会了,从后面抱住她道“我会好好待你的。”
“别碰我”韶音用手肘捣了他一记,并往里面挪了挪,坚决不给他碰。
赵渊辞想贴上去,又做不出那样没脸的事来。忍了忍,躺了回去。
次日一早,赵渊辞提前半个时辰起床,去城西给她买豆腐脑。
排了好长的队,终于提回来她要的豆腐脑“音音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韶音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咸香滑嫩的口感令她瞬间眯起了眼睛。
不用说,赵渊辞也看出来了,她很满意。
“音音原谅我吧”趁她吃得满意,赵渊辞讨好地道。
韶音诧异地看向他“你想什么呢”
赵渊辞一愣,顿了顿,试探着问“那,你的意思是”
“李记的豆腐脑,张记的红豆糕,瑞福堂的花生酥”韶音口齿伶俐地报出一长串,“每日你下衙后,便给我带回来一样,不许让下人代劳,要你自己去”
“先这么着,来一个月吧”说完,她继续捏着勺子,舀豆腐脑吃。
赵渊辞这下彻底愣住。她说的那一长串,别的他不清楚,但张记的红豆糕,他非常清楚,难买极了。因为母亲之前就很喜欢吃,常常让下人去排队,去得晚了都没有了,每日就蒸那么几锅。
赵渊辞猜测着,其他几样也不是很好买。
“好”他一口应下。
不然还能怎样难道当真各过各的,夫妻两条心,同床异梦
一年、两年没什么,三年、五年,也如此吗那样的日子,当真过得没什么意思。
赵渊辞想解开跟妻子之间的这个结,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中,老老实实给她跑腿。天不亮就去买早点,下衙后穿过大半个京城,去买她要吃的菜品、点心等等。
他心里不是没有抱怨,但却不敢抱怨出口倘若再惹她不快,只怕这一个月过去,还没完
任劳任怨了一个月,赵渊辞如同刑满释放,长长出了口气,再也不敢惹她生气了。
他这一个月的辛苦付出是有成效的。妻子又肯对他笑了,会跟他说些诙谐有趣的话儿。只不过,仍然不肯坐他腿上,更不肯跟他吃一盏茶。
“我只是不生气了而已。”被问起来,韶音诧异地看着他说“我几时说要忘记他,喜欢你了”
她是那么意外,好像他问了非常离奇的话。
赵渊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怎如此难哄
难堪不甘
当年他和表妹,也未有如此多的波折眼底沉了沉,赵渊辞被激起了斗志,一股浓烈的征服欲从心底升起,垂眸看着她问道“你要如何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