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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卫谌一走,苏栩就站到花镶面前,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卫家很不对劲儿?”



    “也没有多不对劲儿吧”,花镶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沓纸,因为跟卫谌关系很好,好奇就过去直接拿起来看了看。



    “这是策论,还有赋文”,花镶大略数了数,有七八篇,不由有些心疼,“谌哥也太用功了吧,这是每天写一篇的节奏?”



    苏栩也过来看了一眼,“我说的不对劲就是这个,他家在偏僻的乡村里,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书?”



    书这种东西,不是一代两代的积累,平常人家能有三两本就够稀奇的了。



    花镶道:“不要想太多,或许他家本就有读书人。”



    “两位少爷,你们先吃些糕点”,刘婆子端着一个圆大的瓷盘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看了眼花镶,笑道:“家里简陋,怠慢了。”



    花镶和苏栩忙道:“没什么”,苏栩上前一步接过盘子,花镶赶紧把手里拿的那沓纸放在桌子上。



    刘婆子又拿来两个竹椅子,让他们随便些,有事就说话,还说他们的驴子已经喂了草料,他们小厮也会在厨房招待。



    花镶和苏栩一直笑着点头,等刘婆子走了,这才收起笑得有些僵硬的笑容。



    苏栩从那梅花状的糕点中捏了一块塞到花镶嘴里,说道:“我说卫家的不对劲儿,最大的就是卫谌他娘。你注意到没?她只寒暄两句就问你我的季考排名,听到你是第一,脸色立刻就沉了。”



    花镶把嘴里的糕点拿出来,舀了一口细细咀嚼,点头道:“糯米做的,挺好吃的。栩哥,你就是想太多,以前我一开始去你家玩,你爹也是说两句话就问我什么什么背熟了没。”



    “我看你这是爱屋及乌”,苏栩冷哼,“你看卫谌好,他家的什么都是好的是吧?我刚才可没看错,他娘很不喜欢你比卫谌考得好。当初我爹可不是这样的,你那时候才几岁啊,就是逗你玩玩。”



    花镶听得好笑,同样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他嘴里,“你小声点儿,被谌哥听到不好看。”



    苏栩这才不说话了。



    门外,卫谌端着一个放好了姜片煎鱼的小铁锅,握着锅鼻的两只手上青筋爆了爆,这才面色如常地迈步,走进屋中。



    紧跟着,刘婆子搬了一方吃饭桌进来。



    ……



    午饭后,卫谌带着花镶和苏栩去了他家屋后的小山坡,小山坡不大,但是生长着很多高大的柳树,柔条枝蔓,在冬季也显得蓊蓊郁郁的,再往里,有一片半亩大小的水泽地。



    卫谌说这里有很多鱼鳖,很肥美,但是过年前村人相继来打捞,现在剩的都是些没长大的。



    水泽上飘着不少落叶,但下面的水质却很清。



    “这个地方肯定通着个地下河”,花镶拿着个树枝在水里搅了搅,水波晃动,倏地有两三条鱼儿向四周散开,“鱼挺多的啊。”



    卫谌笑道:“村人说这里通着青江,从没放过鱼苗,只不打捞过小的鱼罢了,但每年这里都会多出很多大鱼。”



    “那边还有两棵梅树,还是白梅树呢。”苏栩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花镶起身看去,果见柳树成片的边缘地方长着两棵虬枝的老梅树,一只黄色的画眉鸟正在一个梅花瓣上啄食。



    “这里的动植物虽然是野蛮生长的,却特别有一种生命的力量感”,花镶说道,“如果我会画画就好了,一定要把这一幅景色画下来。”



    苏栩平日里会画两笔,就说回去画了给她。



    卫谌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



    三人在小山坡上说话看景到后半下午,花镶摘了不少半开的白梅花瓣,带回去晒干给她爷爷泡茶泡酒喝。



    苏栩看了看西斜的太阳,提醒道:“镶弟,时间不早,我们该回了。”



    花镶答应一声。



    卫谌把装梅花瓣的小布包递给花镶,说道:“早晨的梅花最好,明天我摘一些,去府学时给你捎过去。”



    “好,那就只要花骨朵”,花镶笑着提要求,“那我们回去了。”



    下了小山坡,卫谌送着他们二人登上马车,刘婆子把两个蓝布包裹递上来,笑说道:“这是我家夫人亲自做的一些吃食,二位公子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花镶和苏栩接过来道声谢。



    驴车走动起来,花镶又急忙探出窗口,对还站在原地的卫谌道:“十六我们在县里等你,早点去。”



    卫谌笑着挥了挥手。



    等马车走远了,卫谌才转身回家。



    卫氏正站在堂屋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卫谌:“写话本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卫谌说道:“我自己想写的。”



    卫氏恨铁不成钢道:“排名落后不说,你还学会撒谎了?我已听刘嬷说了,席间,那位花公子还让你少读书,实在无聊就写几章新的话本是不是?”



    卫谌不想站在院子里和母亲吵,抬步回了屋里。



    卫氏气得不行,跟过去进了儿子房间,一字一句道:“她这是唯恐你超过她……”



    卫谌蓦地转身,打断了卫氏的话,“母亲,镶弟不是那种人,她担心我学习太累而已。”



    “也就你这么想”,卫氏第一次觉得儿子愚蠢,“那些人,那些小户人家的人还有心劲儿争名次,你怎么就不知道争呢?非要等到正式下场时,你考得不如人家,才会知道其中厉害吗?”



    “不是谁都跟您一样,眼里只有名次、只有科考”,卫谌面无表情,“您不用这么担心,我这就看书。出去的时候给我带上门。”



    说完转身就坐到书桌前,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卫氏既生气又心凉,好半晌才道:“你现在烦,等你长大,就知道娘是为你好了。”



    听到这句话,卫谌的眉心拧了拧,直到门吱呀一声合上,他才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一句为他好,就可以替他把决定都做了,卫谌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悲哀,但是转念又想起担心他长不高天天督促他喝牛奶,为了帮他挣钱而发动大家一起写话本的花镶,他又觉得,其实他的人生也很好。



    倏忽就过完了元宵节,十六早上,花镶还在吃家里昨天没下完的汤圆,卫谌就过来了。



    “你这么早,什么时辰来的?”一边惊讶地问话一边让一春再盛一碗汤圆,花镶对卫谌道,“快来吃碗汤圆,等早晨的寒气下去了再去府城。”



    卫谌也没客气,把行李箱交给花家的下人,便走了过来。



    花老爷子花老太太都坐在饭桌边,当下又让二春去厨房传话,叫多做两个菜来。



    大半上午的时候,卫谌、花镶、苏栩三人才出发。



    返学这趟,同样是一秋和苏家的小厮一起赶着马车送的,到了府学,花镶就让他们赶紧回去,担心他们走了夜路。



    三人到舍房时,卢鹤已经在了,原来他十五之前就和家人一起来了府城。



    因今年从书坊分得不少钱,卢鹤想让家人看看府城的元宵灯会,直接让他大哥在镇里租了辆车,一家人在十四那天就起个五更,赶着马车来到了府城。



    今天一大早,他才送了家出城,然后到府学,先把舍房打扫一番,跟着就坐下开始写新章节。



    他过年时在家没写多少,而一月份下旬的后天就要开印,他必须得在这两天补写两章才够。



    花镶等人一到,就被拉着看他新写的一个章回。



    苏栩也没怎么写,看了几张,就拿出笔写起自己的来。



    到十七,府学学子们才到齐,学官公布开课时间,十八正式开课。



    花镶看了看顾寻那个床铺,对苏栩道:“栩哥,你要不来我们舍房住?”



    苏栩早就有这个想法,一开始是想着在府学熟悉了再去找山长说,谁知道还没等他说,京城来了一批学子,后来顾徽走了,他又慢顾寻一步提起,现在对这个床铺倒没什么执念了。



    就算不能跟镶弟住一个舍房,他们离得也不远,不过此时镶弟提起,苏栩还是高兴地答应了:“明天我就去找学官说。”



    于是第二天吃过午饭,花镶和卫谌就帮苏栩把东西搬到了他们这个舍房。



    刚开学的几天还不太适应,花镶就有些散漫,每天闲暇时间彻底不看书,都用来写话本了。



    被卫谌监督着,又过了几天,她才找回此前在府学时的节奏。



    府学里的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着,每个月她都会接到京城来的两个夹带着话本新内容的厚厚信封,然后再在旬休时,和同舍的三个好友一起去书坊,把新章节交给卫树根。



    一天又一天,他们的话本越来越火,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利润。



    到盛夏时节,花镶把她的这本庶女重生完结时,他们四个占利一成的,每人每个月都能分得三百两银子,就更不用提各占三成利的卫谌和顾徽了。



    来年,癸未年的乡试的八月举行,朝廷会在四月份派学政来,这同时也是院试的年份,两年前,他们还是考秀才的童生,这一次就是考取乡试下场名额的秀才。



    有过考试经验的卢鹤告诉他们,学政对于秀才的考试其实很宽松,但却不能有一点基础知识的错漏,上一次他就是写错了两个字,才没拿到乡试下场名额。



    因此,卢鹤建议他们都在今年过年时,把后面四个月的新章节都写好,而年后四个月就心无旁骛的学习。



    花镶也没想到,他们几个都能把故事越写越长,她都准备开新书了,他们还有好多情节要写。



    接下来她准备无缝衔接一本修仙文,为防旁人多想,她要写的也是个男主修仙的。



    听了卢鹤的建议,就觉得扩展一下作者群体很有必要了,一是不能让他们这个两三万读者坚持订阅的书刊开天窗,二是女性为主角的小说不能少。



    她不能写了,但是其他人可以啊。



    花镶把这个以章节付稿费招作者的方法跟另外三人说了,却没想到他们三个也考虑过增加作者多出几刊。



    于是四人一拍即合,刚才还在说来年的乡试,马上就拿起纸笔完善起稿费招作者的程序。



    首先必须把这个广告打出去,就在刊物末页增加一个诚招作者启事就行,其次必须有严格的审稿机制,不能什么文章都刊印,情节精不精彩倒在其次,犯不犯忌讳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有审稿机制就必须有审稿人。



    越讨论,花镶越觉得缺人。



    审稿人必须和他们是一心的,所以不是随便登个启事招个读书人就成。



    卫谌对花镶道:“不如请你爷爷给我们介绍几个人品正却不拘一格的读书人。”



    人品不正,他们是不放心把审稿任务全权交出去的,到时还是要浪费他们自己的时间;太泥古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好的文章。



    花镶点了点头:“我还有几个取得秀才功名却缕考不中的师兄,这次旬休,要不咱们一起去找他们谈谈?同时,还可以让爷爷给我们介绍几个他觉得好的人。”



    卢鹤道:“何不让你爷爷也来帮我们审稿?”



    花镶笑道:“我爷爷还要教学生,恐怕没时间。”



    讨论了一阵,最后决定,让花镶先把这写些下来,明天就寄到京城顾府去。



    此事告一段落后,八月中秋过完,卢鹤拿着一大包银子回了府学。



    因为只他这半年跟书坊分的就有一千两有余,再加上他们家积攒的几十两,正好有一千二百两。



    卢家人经过商量,想全家搬到府城来。



    卢鹤就说可以把他的这些银子都拿出来,在府城买下两处好宅院,一处给他大哥,一处是他自己的。



    卢大哥和卢父都以为他是想分家,卢鹤解释说现下他们还可以住在一处,但等小一辈的孩子都大了,还是要分的。



    即便分家,他也不会不管他大哥,卢父卢母都很欣慰,这才把家里的银子都凑了出来。



    卢鹤并不是嫌大哥拖累,前面要不是大哥大嫂挣钱给他读书,他有没有发财这一天还不一定呢,只是要提前把一些可能会引起他们兄弟反目的隐患处理好罢了。



    花镶、苏栩、卫谌虽然都没到卢鹤这已成家的年纪,对他的这个决定却很理解,当下决定九月上旬旬休时,和他一起去看房子。



    只是还没等几人出去看房,突如其来的一场地动侵袭了青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