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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卫氏愣了愣,她很清楚,儿子在府学结交的同学如何,对他以后很重要,因此点头道:“好,那日你不必读书,我也会让刘嬷好好安排,不会让你在同学跟前丢脸。”



    “这个不必,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不会介意。”



    卫氏暗笑儿子想法天真,人家若是知道他家穷极,以后怎么还可能跟他来往?另外,她也要看看儿子的同学是不是专心读书的。



    卫谌走后,刘嬷走了进来,看了看只少了一块糍粑的盘子,不由叹口气,劝道:“夫人,少爷才回来,您何必跟他发火?”



    卫氏按揉了下眉心,说道:“我这个儿子,从小生着反骨,家里又没有父亲,我再不严厉,他可会听话?到时我还有何脸面去面对席二?我虽然恨他,却也不想把我们的孩子养成个一事无成的。”



    刘嬷很想再劝劝,不过回京城,让席家、卫家后悔都成了夫人的心结,她说什么也不管用。



    只是委屈了少爷。



    刘嬷把盘子撤了出来,正要再做碗面给少爷送屋里去,一个妇人走进了篱笆院,进门就笑道:“家里蒸的萝卜包子,送两个给你们家尝尝。”



    刘嬷忙笑着说太客气,过去接了,请这妇人坐下说会儿话,妇人直说家里还忙着,等她腾出端包子的竹筐就走了。



    刘嬷看这包子还烫着,就拿了两个给卫谌送过去,见他正捧着本书看,刘嬷暗暗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如果他认字的话,就知道卫谌在看的其实是一本话本。



    花家,花镶也在看话本,十二月份的下旬刊她还没看,即使这些话本刚写出来她就看过,这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花老爷子出去跟那些过年回家的老友喝酒去了,花老太太端着两盘小吃过来找孙女说话。



    这些小吃都是花老爷子新收的那几个小学生送的年礼,有两样吃着不错,花老太太想让孙女尝尝。



    花镶每样吃了一个,点头道:“好吃。这小吃我怎么没见过?”



    花老太太笑道:“听那徐小学生说这是他们那边镇里特有的,他们家离县城比较远,十里不同风,咱们没见过自然不稀奇。”



    祖孙俩说着些家中闲话,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花老太太叫一春出去问了问,听说老头子还没回来,便对花镶道:“咱们两个先吃,不管他了。”



    花镶和奶奶在餐厅吃饭吃到一半时,花老爷子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花镶起身倒了一杯茶给老爷子,“您老漱漱口,这么大年纪就不要喝太多酒了。”



    “我说你不听,镶儿说你该听了吧”,花老太太说道,“这几天可算是让你个老头子撒欢了。”



    花老爷子咳咳两声,把茶杯放到一边,过去洗手洗脸,说道:“在镶儿跟前你给我留点面子。”



    “奶奶还不是担心您的身体”,花镶笑着说道。



    花老太太点头,“要不是有镶儿,你个老头子爱喝多少酒喝多少,你当我乐意说你。”



    花老爷子还是笑呵呵的,拿着毛巾擦着手走到桌边坐下,说道:“今天的确喝得有些多,该说该说。不过我是太高兴,才没注意多喝了两杯。”



    见爷爷一副你们快问的神态,花镶捧哏儿道:“什么事啊让爷爷您这么高兴。”



    花老爷子笑道:“还不是你和栩儿及府学同学办的那个什么半月刊,现在可真是火了,我那些刚从外地回来的老友都听说了,一伙人吃饭时可把这刊物里的话本夸赞不已。”



    “都说什么”,说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说没想到小说之道中也能有这般奇文,能观世情、察人心,还不限篇幅,实在是难得的一种文体。”



    花镶送到嘴边的一块布丁都掉了,这是要重新定义小说的社会价值啊,小说一直都是被封建时期文人看不上的小道,是到民国才被人肯定并大力赞扬的。



    只以为自己和小伙伴们这么一搞能把报纸普遍开来,没想到还有正统文人给予这么肯定的评价。



    花镶心想怪不得爷爷这么高兴呢。



    花老爷子满意地看着孙女儿,毫不担心孩子还会骄傲地道:“我有预感,日后咱们家都要因为镶儿而名流千古的。”



    花老太太说他:“真是喝多了,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舀了一碗粥递过去,“喝点粥就回屋睡去。”



    花老爷子其实清醒着呢,当下便不再多说,只是对花镶道:“明天跟爷爷出门见见长辈去。”



    花镶点头。



    她本来还打算这几天就在家吃吃喝喝咸鱼躺呢,年前这两天被爷爷带着见了不少长辈,这些人要么是在外给人做幕僚的,要么是在军中供职的,一个个经历丰富得很。



    他们也都带着家中小辈,于是这两天花镶不仅增长了很多见识,还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



    其中有两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她是早就认识的,不过并没有怎么来往过,且他们都是在泸州的迦南书院读的书,之前很有些看不上家乡这些小私塾的学生。



    不过可能是因为年纪渐长懂了人情世故,这两人此次倒是跟花镶聊得来,分开时还约了除夕一起吃饭。



    花镶笑着答应了,却并没有把这些应酬放在心上。



    除夕的时候,那两个热情的说是一起吃饭的人也没有派人来请花镶,而花镶,早就把这个约定忘了,一大早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之后,给爷爷奶奶各磕了一个头,便跑去苏家拜年。



    苏家本家多,且生意上来往的朋友多,过年时可比花家热闹了不止一倍,花镶到时,就见苏家大门外连点了两排六个大灯笼,上门拜年的人一会儿一波络绎不绝。



    在外迎接客人的下人认识花镶,亲自引着她到了府内。



    苏府布置得很有过年氛围,门楹、墙壁、树,各处都贴着寓意美好的红纸联,在灯光下那墨字上还有些反光,花镶仔细一瞧,才知道墨里掺了银粉。



    她不由有些好笑,苏老爷每年都有炫富的新想法啊。



    旁边光秃秃的树上,也如苏家往年的习惯一般,缠着锦绸制成的花朵。



    正走着,迎面就见苏栩走来。



    “镶弟,你来了?”苏栩看见花镶就加快了脚步,“我还说去花家给老师拜年呢。”



    “我家可没你家这么热闹,你什么时候去都行”,花镶说道,“对了,先带我去给你爹娘拜个年去。”



    苏栩带着花镶去与苏老爷夫妻拜过年,因苏家客人多,只寒暄两句,花镶就和苏栩走了。



    离开苏府,两人先去花家,苏栩给花老爷子花老太太拜过年,他们就又离开花府,然后一起去找那些师兄拜年。



    转了一圈,两人身上都热乎乎的,还得了不少好吃的。



    花镶啃着在付安师兄家得的米花糖,在苏栩有些嫌弃的眼神中笑道:“小时候我就最爱吃付安师兄家做的米花糖,长大了只有过年才能好意思地要一些吃,你还这么看着我?”



    苏栩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大早上什么都没吃就啃这个,费牙。”



    闻言,花镶把米花糖嚼得咔嗞咔嗞的。



    大约从她五六岁的时候,苏栩去了花家读书,然后两个人就慢慢熟悉起来,每年除夕这天,他两个都一起出来,和其他小孩子一般,给随便看见的一个比他们大的人拜年,以期得到一些小零食。



    那时候家里的大人不放心,还会派几个下人跟着。



    等两人回到花家时,花老太太已经让于氏给他们准备好了一桌吃食,而他们离开后过来拜年的朱驷、周铭、陆廷秀三人也都被留了下来。



    花老太太让他们几个一起吃饭,随即就回去了,让他们几个小辈自己乐呵。



    陆廷秀在府学做的那些事,花镶并没有跟爷爷奶奶说,此时见陆廷秀面不改色地坐在席间,也没有给他冷脸,只是也没搭理他就是。



    朱驷都替陆廷秀尴尬。



    一起坐下来后,反而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周铭自然地与众人笑谈。



    他现在主要在家读书,每隔几天会带着疑惑来向花老爷子请教一番,与这几个都成了秀才的同学再见,他就问了许多府学的事以及有关兰先生的事。



    ……



    初二、初三也是在吃喝玩乐中度过,花镶跟舅姥爷家的表兄疯玩了两天,初三下午送走亲戚们,她就去整理到卫谌家时带的礼物。



    奶奶知道她去卫谌家做客,也帮着收拾了不少东西,什么叫花鸡、酱肘子、火腿、蜜饯果脯,给她装了一大包。



    还说随便热一热就能吃,省得麻烦人家了。



    初四一大早,花镶就让一秋、二秋赶着自家的毛驴车去苏府接上苏栩,然后出城直往月溪镇而去。



    苏栩带了两大包礼物,都是苏夫人给准备的,花镶拆开一道缝瞧了瞧,见都是上好糕点,就笑道:“这饭后甜点会不会太多了。”



    苏栩看了看她带的那几包东西,说道:“你还真当咱们去卫家就是吃吃喝喝的?这都是礼物,不能吃。”



    花镶:“咱们跟卫谌玩那么好了,用得着做客那一套吗?”



    苏栩伸手在她额头敲了一下,“玩得再好你跟人家家长辈也不熟悉,不能太失礼。”



    “好好”,花镶捂住额头坐到一边,嘟囔道:“自己大咧咧的还教训我不能失礼。”



    苏栩看来,花镶忙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栩哥,你家亲戚有没有给你做媒的?”



    想到这两天的遭遇,苏栩立即苦恼的忘了刚才那茬儿。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到了月溪镇,在镇上问了去卫家村的路,又行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坐落在低山曲河中的小村庄。



    年后这段时间,村人大部分都没出门做工,初四这时节,走亲戚的也比较多,小驴车一进村就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等听到那驾车的问去卫秀才家是不是向北直走,好几个村人都热情地给他们指路。



    又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找卫秀才什么事?”



    花镶听这话奇怪,怎么卫家没有亲戚吗?他们过来找他竟让村人这么大惊小怪?



    外面一秋就笑回道:“我家少爷和卫少爷是同学,特地过来拜访的。”



    话音一落,村人又都感慨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大意是卫秀才有出息了,这才去府学半年,就有同学特地过来拜访。



    苏栩听得皱眉,“村里就这点不好,什么事都有的说。”



    这话才落,外面又传来一道声音,“还是读书好啊,什么人都能称一声少爷了。”



    花镶说道:“看来谌哥在村里的人缘不太好。”



    不多大会儿,驴车停了下来,一秋说道:“少爷,这有个篱笆院,是不是卫少爷家?”



    花镶掀开车帘一瞧,那边卫谌正好从院子东边一个冒着炊烟的屋子里出来,看到外面的驴车,脸上就露出一抹笑容,朝这边走来。



    花镶和苏栩在卫谌的带领下先去拜见了他的母亲。



    花镶看见姿态娴雅神情雍容的卫夫人半点没有乡下农妇的气息,更加确定刚才的猜测,卫谌的出身可能不简单。



    卫夫人打量了下儿子这两个同学,刚问他们两句话,就被卫谌打断了:“母亲,我带他们回我的房间去了。”



    卫夫人点头道:“去吧。”



    卫谌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就只有一个床一个靠窗放着的桌子和一个书架。



    没有椅子,花镶也不客气,直接在床上坐了。



    苏栩只是抱着手臂站在那儿。



    卫谌给他们两个倒了茶,这才道:“我母亲比较重视我的成绩,才会问你们的排名,别介意。”



    花镶笑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家长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卫谌笑了笑,说道:“你们先看书,我去厨房做两个菜。”



    花镶道:“别这么麻烦,我来时带了不少吃的,咱们直接弄个锅子,在你这屋里煮着吃就是了。”



    卫谌说道:“煮的东西能有什么味道,家里有现成的菜,很快就好了。”



    “弄一条鱼煮个汤底,想吃什么就在汤里烫一烫,再调些酱料沾着吃”,花镶才想起来大夏朝还没火锅,详细解释了一番,说道:“这样既方便又好吃,只是我没带芝麻酱,用酱油、蒜、醋调些酱也很不错的。”



    “嗯,涮锅,镶弟的最爱”,苏栩说道。



    卫谌听明白了,也觉得不错,“那你们稍等,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