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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料事如神
    “我想,崔碧玉一开始大抵以为,她只是暂时地把香兰托付他人。等到苏晚风走出丧母的痛苦后,很快就可以把香兰接回自己身边。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自此之后,长达六年的时间里,她都没能接回香兰。苏晚风直接将她当作母亲的行为,令她根本无法离开太傅府。



    这种情形,在她帮助苏晚风夺得梅花宴魁首后,更是越演愈烈。以致于她一提到离开的话语,苏晚风都会大发脾气。



    这种不可调节的矛盾持续积压,直到上个月。



    上个月的某一天,崔碧玉如往常一样,佯装成买绣品的过路人经过王麻子的摊位,却发现绣品数量减少了。也是这个时候,她得知了香兰生病之事。



    于是她再次提出,想要离开太傅府,回去老家休养。而苏晚风,也同样再次强硬地回绝了这个请求,或许还放出过杀人的狠话来。



    这样的争吵,在这二人间应该不是稀罕事。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倒也好说。可惜命不由人,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远在城郊的香兰……真的死了。”



    “翠姑,不,或许应该称呼你崔碧玉。”赵子遇终于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妇人。



    “你那时候,一定是怀疑了苏晚风吧。你认为是苏晚风不愿让你离开,所以杀死了香兰。于是你对苏晚风恨之入骨,谋划了订婚宴上的一切,杀害苏晚风替香兰报仇。



    苏晚风死后,你大概有了很多空余时间,得以一直在关注城郊那边,去了解香兰生前的境遇。于是,当阿金苛待香兰的事实,逐渐被官府暴露在青天白日下时,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次痛下杀手,以腹语模仿香兰声音装神弄鬼,最终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将阿金杀死,并且将罪行转嫁给同样没有善待香兰的姚山身上。”



    周围寂静无声,外面的雨声清晰地透窗而入。



    啪嗒啪嗒,沉重的水珠被风甩到窗棂上,偶有几滴沿着雕花木格滚到墙面上,拉出长长的水渍。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案子,真的连到一起了!”李怀石砸吧了两声,钦佩地喟叹。



    “我还一直觉得吧,这两桩案子,乱地跟麻絮团子似的,毫无头绪和逻辑呢。原来只要想明白一点——崔碧玉和翠姑是同一人,那么所有奇怪的地方,就瞬间都说的通了!”



    “哼,说得倒是玄乎。”看着面前这个冷静的少年,冯平还是不服气:“毛羔子就是毛羔子,啥瞎七八糟的都能想开花。一个是落魄奶娘,一个是宫中女官,这都说成同一个人,你拿的出证据证明吗?”



    赵子遇眼皮抬了抬,正要说话,翠姑已经先她一步,低声开了口:“不用证明了。是,是我。”



    赵子遇看向陆仲安,见他微微摇头,便把即将脱口的话收了回去。



    这位出自尚仪局的女官,聪慧如斯,听到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大约也已经猜出了他们手里的证据。如今拦下来,大概是不愿见到故人罢。



    赵子遇朝着堂后的方向瞥了一眼,思及那后面不明所以还在等待的证人,心下不免觉得有些许遗憾。



    “小官爷料事如神。”翠姑苦笑:“订婚宴那天,你指出烟灰并非自然吸入时,我就知道,自己大概难以全身而退了。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这么说,你承认了阿金也是被你所杀?”李怀石问。



    “是。”翠姑慢吞吞地转过身,灰暗的脸在辩驳的光影中,阴沉又怪异,她就那样缓缓张开嘴,发出极低的声音:“事情经过,大抵和小官爷所说一致,只有一点不同的是,我并非猜测、而是确信香兰为娘子所害。



    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我之所以选择留在府里陪伴娘子,并非有所企图,而是真心将她视如己出。我是看着娘子长大的,即便是香兰在我身边的那六年,我陪伴娘子的时间,都要多过陪伴香兰。所以当她扑进我怀里叫我娘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想,娘子这样自小受到宠爱的女孩子,猛然受到如此苦难,一定难以独自捱过。可是我的香兰啊,她自幼就没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即便离开我,也不会有娘子那样剧烈的落差和疼痛。



    所以我忍痛将香兰托付于人,想着过几天就来接她。然而,娘子的强势和纠缠,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也可能,在那种强烈的被需要和被依赖中,我自己也陷进去了。



    我想着,我的香兰很懂事,多忍耐几天也没关系吧。就这样,日复一日,几天变成几个月。渐渐的,几个月又变成几年。



    越来越多的亏欠里,我只能拼命地把娘子给我的好东西都给香兰,以弥补心里的愧疚。可愧疚就像是开裂的口子,还是越来越深,用多少金银细软都填不上,于是我决定离开娘子。



    可是娘子啊,那时候刚在梅花宴上尝了甜头,说什么都不让我走,她叫我继续替她代笔。她说我已经帮了她,就必须帮到底,否则她就会暴露,到时候身败名裂,都是拜我所赐。



    我心疼她,怎么忍心害她,于是我没能走掉,又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然而娘子她,竟然变本加厉地威胁我。上个月,我得知香兰病了之后,就铁了心一定要回去。可是你们知道娘子居然对我说什么吗?



    她说,她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我在外面有自己的女儿,甚至知道我的香兰住在哪里,如果我敢离开她,她就立刻派人杀掉香兰,叫我彻底死了这颗心,叫我这辈子……这辈子到死都离不开她!



    我当时就呆住了,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抛弃香兰尽心尽力照顾的人,居然是一条白眼狼。狼长大了,就要……吃掉我的孩子。”



    翠姑的声音抖了抖,用力捏着腕上的念珠,指节都被捏的发白,似乎不这么做随时都会崩溃。一双涣散浑浊的眼睛猛然睁大,突然看向苏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