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到方才山洞里的人叫她“逃”,顿时愈发觉得不对劲了,就连看到高远对她笑,她都觉得古怪透顶。
视线下移,她发现,他的腰间没有禁步。
“我给你的禁步呢?”赵子遇疑惑地问。
“我忘了戴了,等下回去就戴上。”高远回答。
头痛越来越严重,赵子遇觉得这一切都有问题。她明明记得,高远刚才给贵妃请安的时候,腰间还戴着禁步。他这会儿怎么说自己忘了戴?
还有他给她吃的那个槐花饼,说实话,她一直觉得味道怪怪的,这也许是她的错觉,但可以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用力去甩他的手,可他的手偏偏越攥越紧,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她拼命去挣,像要甩掉毒蝎子,可是一抬头却看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高远,而是是陆仲安。
“怎么是你……”
一瞬的分神,她忘记了挣扎。而陆仲安的眼睛却突然变得通红怨毒,可以滴出血来的猩红,整个天地都在嗡鸣声里扭曲,而陆仲安张开血盆大口,如同火焰变幻地恶鬼,猛地向她袭去。
“陆辙!”
惊叫一声,赵子遇倏地睁开眼。
刺眼的光亮,令她好一会才勉强看到东西。好像……好像是在一辆马车里。心脏跳动的厉害,她下意识去捂,却发现衣服都被冷汗浸湿透了。
“你醒了?”高远连忙扶她坐起来。
缓了好久,赵子遇还没意识过来刚才那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马车颠簸,视线里的东西都在动,什么都在扭曲拉扯。耳朵里的嗡鸣声已经小了很多,但头疼还是剧烈的。
“还好吗?”高远递给她一盏茶:“发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假山林里,我差点以为……以为你要就此睡下去了。”
微微喘了两口气,赵子遇没喝杯子里的茶,她瞄了一眼他的腰间,禁步还在。
“是我疏忽了。”高远颇为抱歉地说:“我忘了你的身体状况,我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她没有力气了,心有余悸的后怕耗尽了她的力气。她闭上眼睛,只想缓一缓,或者永远地这么缓下去。
这一出搅和得,东海池又不用游览了。因为担心赵子遇,又怕她在宫中诊脉身份败露,高远只能把她带回去,想让她在丞相府诊治,继续调养。但赵子遇拒绝了他的好意,执意回了陆府。
傍晚,千秋端给她的药,她也没有喝。趁着千秋清扫院子的功夫,赵子遇把药倒进了紫薇花丛里。
她知道她或许有些草木皆兵,但她实在做不到在出现了那样的幻觉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像往常一样。
虽然她之前身子也一直不好,在扬州的时候,更是经常晕倒。但是出现幻觉,今天还是头一回。她认定那是幻觉,而不是噩梦,因为那一切太过真实,而且据高远所说,她晕倒的地点是在假山林里。
她记得,她和李佑分别的时候,还是站在侧道上的。如果晕倒是在假山林里,说明在失去意识前,她一定是走进去了。
除此之外,她近来的记性也大不如前了。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前服下的那三种毒,都是腐蚀性的,根本没有致幻的成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记忆衰退的反应。如果不在毒里,她只能认为,是在其他入口的东西里。
“要抓紧时间了。”
赵子遇自言自语,裹在被子里不再去想这些令人疲惫的事。真相似乎可以看到雏形了,她好像已经离真相很近了,她不能在这时候垮下去。
太累了,几乎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没有那些骇人的噩梦,还算安稳。美中不足的是,睡到一半,她隐约醒了一会。
她是被人踹醒的,大概是睡得太沉了,床沿被踹了好几下,才将她震地有点反应。极不情愿地睁开一条缝,她看到了陆仲安。
她以为这是梦,因为她好一阵没见到他了,他都成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想着,她又合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然而还没刚翻过身,就有人扯她的被子,梦里的小狗东西居然睡到她旁边来了。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酒气,将赵子遇层层包围。
温暖的胸膛贴上来,有人把她捞进怀里。他身上有她需要的温度,也有她迫切需要的支撑,这令她满腔的惊慌与荒凉得到了一点安慰。故而她在迷蒙中,竟也没有拒绝,反而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太需要取暖了,虚实不清的恐慌,让她只想依偎着某个支撑,哪怕是在梦里也好。
她几乎贪婪地就着这温暖,似乎想要驱散这一天的恐惧和寒冷般,奋力靠拢他。
他低头覆上她的唇,醇酒的甘甜在二人间缓缓蔓延。那是梅子酒的香气,他向来不会喝酒,这样馥郁的果酒,已经令他酩酊。就连赵子遇,似乎也透过这馥郁的醇香,品尝到了微醺的滋味。
她有些喘不过气,他便沿着她白腻的下巴向下啃去,到处都是酒香,到处都是他的温度。两厢厮磨间,他的唇滑过她的一处柔软,终于令她促然惊醒。
“你怎么……唔。”
他不想听她说话,索性堵住她的嘴,赵子遇闷哼一声,想要推开他,他却抵着她的腰,令她无处施力。他气势汹汹,好像因为饮了酒,浑身都是戾气。
可他身上还是暖和的,还可恨地有一点点让人安心。几乎溃散的神经,竟然也被安抚了下来。可以拥抱的感觉,在独自一人硬撑着疲惫和害怕以后,显得更加温暖。
温暖到连连败退,束手就擒。
凌乱的喘息,抵死的纠缠,如一只困兽般胡乱蹬挠,也逃不出的桎梏。
贪恋温暖的她,突然发觉,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温暖的抱抱。而他呼出灼热的气息,终于远远超过她渴求的暖意,转而变成暴躁的狠厉,只余给她模糊的疼,又像是刻意为之,偏要迫使她疼出支离破碎的压抑闷声。
眼睛微阖,即是光怪陆离的重影。白腻,还是殷红。点点殷红,刺目的艳丽颜色,火烧紫薇花一般的色彩。
他情不自禁喘息一声,在她耳边落下更深重的吻。
“明乐。”
耳鸣的嗡声猛然增大,震耳欲聋,赵子遇睁大眼睛,却再也难以动弹分毫。
明乐。
哦,原来他是喝多了酒,走错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