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厅外是休息区,再往外走就是一整片的赌场。柯林和埃米尔离开了观众席,混入到赌场里的人群之中。
等到今晚的莉狄娅正式开演,这里绝大部分人都会聚集到歌剧院。如果到那时候再从这里经过,孤零零的两人就立刻会变得显眼起来。所以他们必须提前经过赌场,前往那位爱西尼间谍所在的酒店区域。
衣着华丽的人们围着樱桃木制成的轮盘,小球在黑红相间的数字格之间跳跃。上流社会的赌客们想要维持淡然的神情,但额前汗水和紧握的指甲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今晚,柯林还是第一次穿上燕尾礼服,但他毫不突兀地融入了这种场合。悄然从这些名流之间经过,就仿佛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甚至还要显得更从容。
因为如山的筹码看起来吓人,对他来说却真的算不上什么。
有服务生高举着一托盘的酒杯。柯林只是打量两眼就不再留意。仅就施塔德机构在达纳罗的进展来看,这里的糜烂也算是预料之中。
“他们都跑来看这场称得上伟大的歌剧,但大部分人不过是些附庸风雅而已。”埃米尔低声说道,那对蓝得就像青瓷的瞳孔里流露出嘲讽
“就算让他们评价,也只会背些杂志上的话术。空泛得可怜,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几句。”
就在埃米尔说这些这时候,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意外的叫喊声
“哎埃米尔是你吗”
柯林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贵妇人站在他们身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埃米尔,片刻后,眼眶竟然开始泛红。
怎么回事柯林转头看了一眼埃米尔,发现他也是一幅惊讶的样子。
“是线人我过去一下。”埃米尔的表情维持不变,冷静地向柯林解释了一句。就朝那个妇人走过去。
计划中并没有这次碰面。
柯林端着酒杯倚靠在立柱上,望着远处正在和几个女人说话的埃米尔,心想可不要出什么意外。他抬手看了一眼老旧的手表,距离莉狄娅开演还有四十分钟。他微微闭上眼睛,在脑海里重新回忆着整座剧院的结构。
几天前在魔术师线报里,柯林曾看过这个单体建筑的内部设计图,但这一切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设计者仿佛在刻意营造着生硬的对称,歌剧院被大片赌场和几座酒店簇拥在最中心。虽然隔着重重墙壁,这里所有重要通道、管线和回廊仍然指向了遥远的主舞台。
并不美观,也带来了诸多不便。
而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某种祭坛一样。
这个赌场的正上方就是歌剧演员们的化妆室了吧。柯林无所事事地想着。
没错,那里就是演员的化妆室。
只不过,今夜的演员并非人类而已。
此刻的柯林并没有没有察觉到,正有东西在缓缓从他的深层意识中溢出,途经他与在场诸多名流的身体组成的以太场,悄然渗入到了上方的楼层中去。
在赌场上方原本是化妆室,如今却挂满了沉重的挂钩和滑轮组。
四散辐射的红色绸布像蛛丝从绳轴,挂钩和黑色的铸铁轮盘之间缠绕经过,最终,汇聚到房间中心的那具身躯上。那正是在数月时间里,被无数观众当作莉狄娅的一具空壳,由秘奥的炼金物质构成的人偶,此时仍穿着从未褪下过的戏服。
在舞台上出演时它曾展现出摄人心魄的神情,远远胜过活人。但现在却只是目光麻木地被悬吊在半空中,低垂着头颅和发丝,没有半分生机。
伯爵弗里德穿着皮质的工作围裙,身上绑着钳具,窥镜以及刮针等等器具,不像一个贵族,而像一名匠人。他在大剧院里陆续制作了十具人偶,但其他都只是试验品,唯有最后才完成的它,才是伯爵的目的。
因为害怕在它娇柔的肌肤留下永久性的划痕,所以用来悬吊固定它的并非绳索,而是最细腻平整的绸布。绸布盘绕支撑着它的躯干和每一处关节,使得重量能得到均匀分摊。伯爵失神地打量了一会悬吊着的人偶,才走到一边,伸出手分别摇动一旁的几组手摇转轴。
随着他的动作,滑轮和挂钩无声地运动起来,束缚在人偶腰腿之间的绸布慢慢向地面垂落,将它的体态调整到更近似于人类站立的姿势。
就如同对待前两位养女一样,在它上台饰演莉狄娅之前,伯爵一定会亲自为它完成妆容。
“笃,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平稳的敲门声。
“我在。”
伯爵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简单答应了一声。门外的人也识趣地没有推门进入,而是直接说道
“大公今晚会在三层的包间里,想让我转告你他很期待今晚的演出。”
说话者是大公身边的一名侍女。但也不是一般的侍女,更近似于宫廷女官。虽然平民出身,却有着类似于管家的地位。那个人在门外等待了一会后也没有得到伯爵的回应,就继续说道
“投入了新的技术之后,希望效果能有所改善。”
说完之后,她就走了。
伯爵弗里德略微烦闷地后退两步,从稍远的距离重新打量眼前的人偶。
对于所有观众来说它毫无疑问是完美的,但是对伯爵来说,它也仅仅是另一种失败。
第二任养女梅莉塔缺乏如它的虚幻,而它则缺乏梅莉塔身体的温热。
除非赋予它生机,让它成为一种即死又活的中间性存在。用死物创造生命,以凡人之身逾越到巨匠德穆革的领域。这是他与大公之间的密谋,所以,才利用爱西尼间谍从同盟腹地窃取那早已被封存的,更为神秘的东陆技艺。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试,人偶却仍是死物,并未散发出他们所期望的鲜活气息。
伯爵终于已经上了年纪,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也他开始力不从心,疲惫不堪。
所以此时正在悉心为人偶打扮的弗雷克并未察觉到。
在它麻木的神情下,有一根被细绢扎好的手指,悄然动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