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柯林不可置信地想着。
既然暗母是林海中一切生命的源泉,那么林地象限的诸神归根结底,不都是她自己的孩子吗
柯林没有将人偶带回这座剧院,所以,薄德艾维斯只能借助柯林的身体来表达和宣泄自己的。由她亲手刻入到柯林体内的晶图在一阵阵发出刺痛,不断地催促着什么。
食欲和破坏欲。
她单纯的心思极其暴虐,柯林甚至分不清这是由饥饿引发的憎恨,还是由憎恨滋生的饥饿。
饥饿会使动物变得虚弱,也会让它们变得疯狂,越发歇斯底里。薄德艾维斯又一次看向了铁笼的方向,动作近乎下意识。但下一刻又不得不收神,挡开一支从右侧向柯林刺来的刺剑。但是紧接着,其他密探又攻上来了。
她的耐性早已经被消磨到极限。这些人为什么要不停地阻碍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何等的令人厌烦
柯林甚至不知道薄德艾维斯想做什么,但受阻的食欲也让他的心里却越来越急躁,她正在失去耐心,而在目标一次次受阻的情况下,焦急的渴望立刻转化为剧烈的愤怒。
柯林体内的晶图开始暴走了。
一道灵素光弧从自己的线路中迸溅出来,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一千道,无数跳跃的光弧仿佛炽白的钨丝,灼烧肆虐着全身的每个角落。
恍惚之间,柯林仿佛听见了有人发出了野兽般呜咽的嘶吼声。于是晶图中原本就爆烈无比的高密度灵素,也跟着愈加发狂。地狱巨塔中的数千上万条契约转而顺从更强大的意图,毫不吝惜地为为他们力量。宛若实质的灵素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晶图的每一处喷薄,紧接着又从周围脆弱的以太中溢出,不顾一切地释放出狂暴的破坏力。
然后又在空气中,迅速衰退为浑浊不明的半物质。
腐烂的血肉和肢体,没有发育成形的器官,开始如同一道道淤泥般从半空中缓缓垂落。它们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因为半物质时刻都在蒸发。但舞台上的血肉却丝毫没有随时间减少,反而在眨眼间越积越多,几乎要把四周都淹没下去。
面对眼前这一幕,于尔根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垂下拿枪的手臂,停下了进攻的动作。如果说对手能在困局下杀死一名同僚已经足够令人思考停顿,那么现在,他看到的又是什么邪门东西啊
“这是,从以太通道里溢出的灵素”
于尔根不可思议地想着,灵素脱离了以太的保护之后,立刻在巨匠建造者的法则下物结。因为性质邪恶,所以才呈现为浑浊不明的血肉。
当然了,他当然能认得出眼前的是什么,但也因此完全无法理解这种量级是什么意思。入侵者的意图强度明明只在雌月边缘,为何能调动青星高度都觉得心惊的规模
而且以太中的灵素通量终究是有限的,溢出的越多,它的反斥也就越强。如果仅仅依靠意图的引导,绝不可能发生如此严重的溢出。除非
除非有什么更强的通道直接连了过来,就像一条大江被强行接入到了一条小溪上一样。
难道是晶图吗
不应该啊,不然那得是多么粗壮的一条啊
于尔根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其余的密探也已经感觉到了不妙。柯林并不像缄默之城那样拥有直接控制以太的能力,但是无意之中,他已经用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死死地封锁了附近单薄的以太之网。
虽然密探们都随身带了一些红石作为备用,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一两公斤都不足以解决这种程度的“淤堵”。
或者,就算有更多的红石也来不及了。
于尔根听见一道爆炸般的破空声,然后,舞台的幕布旁就多了一蓬血雾。漫天的残肢淅淅沥沥地落下,他失神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半空中一块像蝴蝶一样飘飞的破碎礼服。
它属于隐藏着的最后一个青星密探,也是戏院守在盖卢厅内的最强一人。大概也是觉得不妙,所以才在混乱中遮蔽气息从幕布后闪出,想要从柯林不设防的背后,发起势在必得的一击。
但最后又他是怎么死的
自始至终,于尔根甚至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要不还是跑吧。
这是于尔根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哪怕事后会被戏院的人追杀到天涯海角,该跑的时候也还是得跑啊。
心绪烦乱如麻,于尔根一边后退一边想要转身,余光却看到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密探还在往前冲。愚蠢啊,他痛心地想道。然后就是一阵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以及一连串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
一直能听到有人在惨叫,但现在还能惨叫的,都是些身上没受伤的人。因为原本好好的一百多斤的人,哪怕稍微被那个怪物擦着一点,就会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发声器官都没了怎么叫如果连肺都没有了,人又还能怎么哀嚎呢人类的脑袋长得太大也太沉了,所以细细的脖子就成了最脆弱的环节。在今天以前,于尔根从来没想过有人的脖子会这么轻易甩断那怪物打碎的明明只是腹腔,胸口罢了,可不牢固的脑袋也总会跟着掉下来,就像狠狠地一推桌子后,摔在地上的却是花瓶一样。
于尔根一边埋头奔跑,一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如果可以,恨不得把眼睛也闭起来,好不去看那些喷溅的碎肉,拖着脊索的头颅到处乱飞。这绝不是什么巫师之间的战斗,也不是什么上位种对下位者的猎杀,而是一场单纯的泄愤,就像残暴的孩子砸毁一箱不满意的玩具一样。
哪怕能活着从这里逃出去,他的余生也将在间歇的惊恐发作中度过。
但是,那些事情也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于尔根虽然还在踉踉跄跄地跑着,却知道自己其实是逃不出去的。
逃不出去的,一丁点的可能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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