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蔚园的宴席开了，就有丫鬟来湖畔请歇脚赏花的贵眷们入席！



    含玥正想着要不要先回马车上等着杨氏母女，这府里走动的人多，她却大多说不上话，倒不如去马车上歇歇脚，左右宴席散了，也就该各自打道回府了！



    “白姐姐，这就是我九妹妹！”是含璃的声音！



    含玥回过头去就看见含璃，以及一身淡黄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白素。



    几年不见，白素丰腴了些，秀丽的脸上如今已经有了一种为人母的慈爱。含玥的眼睛一热，忙借着起身的功夫，掩饰一番。



    “四姐！”含玥打了个招呼，又对白素行了个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白素仔细打量着含玥，半晌才笑着与含璃说，“孟家真会养女儿，个个都千娇百媚的！”虽然说着话，眼睛却还是黏在含玥身上，从头到脚看的仔仔细细。



    含玥低声道，“二奶奶过奖了！”



    中规中矩的称呼，白素听了抿了抿嘴，直说了来意，“蔚园那边的宴席虽热闹，却是太太们唱主角的，咱们怕是说不上话的，你们若不急着过去，就随我到客院歇歇脚，那有些简单的茶水点心，垫垫肚子也好！”



    含璃道，“白姐姐体恤，九妹妹，咱们去坐坐也好！”已然拉住了含玥的手，生怕她推拒。



    含玥点了点头，“听四姐的！”不然还能怎么样？



    白素的祖父也曾在京城做官，后来祖父去世，白素的父亲又远在江浙任职，白氏就把侄女接到了国公府兰泽园小住，这一住就是一年多，直到白素后来出嫁！



    就如同含玥所料，白素果然把二人领到了兰泽园。宣国公府的宅子在大齐是数一数二的，即便如今住了三房人又四世同堂，却依然不显局促，就连兰泽园这样的别致的小院都能一直空着。



    几人到了兰泽园，白素身边的丫鬟就抱着襁褓里的小娃娃迎上来，“奶奶才走，小少爷就哭呢，奴婢还想去寻奶奶，不想奶奶就回来了！”



    白素笑着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哄着，又问，“萱儿呢！”



    丫鬟道，“慧儿姐姐领着出去玩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白素点了点头，“多派点人跟着去，外面人多，别出了岔子！”又吩咐道，“去泡茶来！再拿些桃花饼！”



    安排完了就领着两人到树下坐下，笑着对二人道，“我呀，是个不爱闹腾的性子，人一多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偏生这样的日子，长辈们都在，推脱不得！”



    含璃忙道，“谁不是呢！这一点我跟白姐姐倒是一样的，要不是被母亲逼着我是不大爱出门的！”又看了含玥一眼，“就是九妹妹也是如此，比我还怕生呢！”



    白素的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不置可否的笑笑，又低下头去哄了哄怀里的小娃娃。



    这时有个红衣的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自门口跑过来，跑到了白素面前就依在白素怀里，娇娇软软的唤了声，“娘亲，我回来了……”



    大大的眼睛在含璃含玥身上来回看，一下子又是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忙规规矩矩的站好，一本正经的向二人行礼！



    含玥被这孩子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这不就是小时候的白素？玲珑可爱，又……冒冒失失的！



    白素忍不住看向含玥，还以为这小丫头只有一个表情，乖乖巧巧的像个点心模子，把怀里睡着的小娃娃交到了丫鬟手里，又替女儿拢了拢鬓发。



    含玥向白素笑道，“萱姑娘长得好看！从前可没见过哪家的小女娃精致成这样，嘟起嘴来，就像是年画里的红鲤鱼！”若是从前的曲灵璧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该儿女绕膝了？



    年画里的红鲤鱼？白素的眸子一动，不由得看向含玥，却听着女儿娇声道，“娘，你看姐姐的络子，和我的一样呢！”



    白素和含璃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向含玥的腰间看去，那是一个红绳编的同心结络子，粗看并没什么稀奇，细看之下才看出打络子的绳结似乎又与以往的不大相同，手法很别致，与萱儿腰上系着的竟是一般无二！



    “这络子……”白素忍不住去看含玥，脸上惊疑不定。



    含玥心下大动，面上却是显出一丝奇怪的样子，“不过就是平常的样式啊！”



    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白素还记得！她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只觉得酸酸的涩涩的，本以为，上辈子的事她都已经放下了！



    白素脸上讶然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笑道，“说实话，九姑娘与我旧日的好友很是相像，却不想喜欢的小物件儿都是一般无二的！”从刚刚第一眼看见含玥，她的心就没有平静过。



    含玥犹自故作奇异，含璃的眼睛也开始在含玥身上打量。



    “灵璧，灵璧，娘说的人叫灵璧！”萱儿笑嘻嘻的对二人道，好像说出了母亲的小秘密，犹自得意。



    含玥的心口一痛，含璃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那边白素瞪了女儿一眼，斥责道，“不许乱说话！”又对含玥道，“虽说是已故的人，却是与我极为要好的，你年纪小或许不知，从前的她名满京城，任谁都是比不上的！便是如今的花红柳绿遍地，可我瞧着却都不及她半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含璃忍不住心下一动，不禁想起之前曾有人拿她与昔年的曲家千金做比，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儿，只瞧白素看含玥的眼神就知道她因为这点相似，有多喜欢含玥了，枉费自己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讨好这位薛家的表姑娘。



    含玥婉言道，“那是我的福气了！”看了看萱儿撅着嘴巴的样子，含玥心里一软，解下了腰间的络子，“既然萱姑娘喜欢，这个就给她拿着玩儿吧！”



    萱儿伸手把那红艳艳的络子拿在手里，才终于漏出笑脸奶声奶气的与含玥道谢。



    白素哄着女儿，眼睛盯着女儿手里的络子若有所思！



    国公府这边，白氏等人请了安被太夫人留在松鹤院用茶，太夫人看着几个媳妇都在，不免又说起薛凤潇的亲事。



    “有眉目了？”



    自从薛家大爷薛凤章过世，次子薛凤潇的亲事就被府里上上下下盯着，别说太夫人，就是另外两房妯娌也是恨不得一日三问，这些白氏倒也习以为常，应付多了也就习惯了。



    “都快挑花眼了！”想起儿子一板一眼的样子，心里也不免叹气，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情种？



    太夫人叹了口气，“知道你又糊弄我，你心疼儿子，怕委屈了他，我就不心疼孙子了？”看着长媳沉静的不起波澜的面庞，“既然凤潇看不上这些，那就再挑，大齐这么多闺秀，我就不信我喝不上孙媳妇敬的茶！”



    白氏正想着太夫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先前还催的那般紧！就听太夫人又开口了。



    “自从宝蝉和喜蛛各自嫁了，凤潇身边就没有近身伺候，听说连换个衣裳都是齐云那几个小厮动手，如今既然不急着娶正妻，那就先寻个屋里人伺候吧！左右大家氏族也都有这个先例，若是以后新媳妇不喜，再打发就是了！”



    话说的可进可退，又是一心为凤潇打算的姿态，怎好拒绝？



    白氏笑了，“太夫人倒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人我也挑好了，我屋里的云霁模样性子都好，我还想这几日就让她去凤潇那边伺候，不想您就先开了口！”



    坐在一旁的三太太冯氏掩口一笑，“大嫂这话说着了，不只你选了人，太夫人也选了人呢，不如就一起送过去，看看咱们世子爷自己喜欢哪个！”



    太夫人笑着斥道，“就你嘴快！”又转头对白氏道，“就依着老三媳妇的话吧！我挑的人是老家那边金管事的孙女，叫莲心！”眼睛一撇，一旁伺候的刘妈妈就出门领了人进来！



    白氏一眼看去，呼吸一窒，强忍下心里的起伏，直夸道，“太夫人眼光好，果然好模样！”



    “可不是？”冯氏眉眼一弯，“为了这么个丫头，大嫂您是不知道我和母亲耗了多少心思进去！我呀也不求世子感念，只求世子爷不嫌弃莲心的粗苯！”



    “弟妹这等心思，凤潇就是再不识趣也不敢枉费！”果然是有备而来，饶是白氏的好气度，也禁不住攥起了手指。



    等白氏领了人出去，三太太冯氏留了下来，亲自又泡了一壶茶，奉到太夫人身前，“母亲您瞧，大嫂的脸色不大好呢！”



    太夫人老神在在，似乎对长媳吃了哑巴亏视而不见，只喃喃道，“也不知道凤潇会不会直接收用了去！”说到底太夫人还是知道孙子的脾性的，他自己不点头，屋里放多少人进去，都是摆设，跟多宝阁上的瓶瓶罐罐无甚区别！



    冯氏道，“母亲您担心什么，这事儿一准儿能成的！要不是湘竹的婆婆与我身边的严妈妈说起此事，我还不信呢，怎么说他们两个也差了六七岁！”



    说来给薛凤潇挑通房丫鬟，也是三太太冯氏的主意。这宣国公府的内宅看着平静，暗里的水却也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