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玥嘴角微微含笑,“银子好说,就是买卖的时候,你就说为求保真,找个内行人鉴别一番,立个字据,按下手印,这字据回头拿给我就是了!我自有法子让她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祖父攒了一辈子的东西,爹爹和大伯见都没见着的东西,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四姐。”
江顺家想了片刻大约也明白了小主子的想法,不禁赞道,“姑娘好筹谋,奴婢知道如何行事,请姑娘放心。”
含玥点了点头,不免就说起心里话,“四姐行事一向滑不留手的,让人看不透,你做事我固然放心,却也要小心为上!”
江顺家的也道,“姑娘好眼力,四姑娘虽说身在内宅,能耐却也不小的,袭香娘家两个哥哥见天儿的在外面跑,结交的人面也广,这卖画的事若非关系重大,恐怕也是要托几层的人去办,真这样,奴婢还不知道能不能跟的住呢!”
“几万两银子的买卖,那两兄弟再能干也不敢假托旁人之手的,盯住他们俩顺藤摸瓜也就是了!先前卖的咱们没赶上,如今这么个把柄可要稳稳地拿在手里才是!”
江顺家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些细节之处的安排,方才告辞走了。
三月二十,孟大老爷孟山河终于赶回了京城,一到家先进了延年居向老太太请安,之后就跟着杨氏回了东院说话。
“老爷一路风尘劳碌,不先歇歇?”杨氏亲手泡了茶递到孟山河手里,一个眼色过去,李妈妈已经带着伺候的丫鬟退了下去。
孟山河喝了口茶动了动筋骨,“先说正事要紧!四丫头的婚事,你怎么想的?”要不是杨氏信上说的信誓旦旦,他几乎不敢相信,五丫头入宫即将晋封,四丫头又要嫁入国公府!从前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杨氏轻哼一声,“老爷先别借着说含璃,且说五丫头的事,你心里就没有点盘算?此事我没跟你商量,老爷可别生气才好!”
孟山河笑了,隔着桌子拍了拍杨氏的手,知道杨氏是等着邀功呢,便笑道,“小五能有这样的造化还不是你这个嫡母费心?我怎么敢生气!”
杨氏嘴角一挑这才笑了,“还算老爷有良心!这里面还有含珠的一份功劳,若是没有她和大姑爷出力,我想什么都是空谈!”这话是让孟山河念着长女的好!抿了一口茶,杨氏这才说起含璃的婚事,“前儿,我去宁国侯府走了一趟,哎,当真是富贵逼人啊,就算照比薛家也是不差的!果然,攀上了三殿下就是不一样!”说起在曲家的见闻,杨氏一脸得意。
孟山河捻了捻胡子,脸上也带了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这么说你是认了这门亲?”自从孟家搬到京城,他还是头一次回来,京里的许多事自然不如杨氏来的明白!
这话问的杨氏喝茶的手一顿,想了想才开口道,“我是想着是含璃嫁过去好,还是含琦嫁过去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山河一时愣在那里,心思一转已然气愤道,“你宠着含琦,也不能说换亲就换亲吧!国公府那边你如何交代!”
杨氏忙笑了,“老爷别气!这主意还是含璃想的……不管是肃国公府还是宁国侯府都是大齐数一数二的人家,含璃说,与其伤了和气,不如把小七的婚事也定下来!”看着孟山河的脸色缓下来,“肃国公府那边是早就有结亲的意思,宁国侯府却是想借小五的东风!”
也就是说肃国公府那边看重的是人,宁国侯府看重的才是孟家的前程!论私心杨氏是想让小女儿嫁进宁国侯府,可是这么一来她又觉得对不起含璃,若是这话由老爷说出来,不但遂了自己的心思,又不伤她和含璃的母女之情!
“你纵使偏心含琦,也要掂量掂量她有没有这份能耐吧!”孟山河呵斥道,夫妻这么些年,杨氏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旁的事他懒得管,可涉及孟家的利益在里面,他岂能放任杨氏胡来?
“嫁去肃国公府有守城之能也就够了,可宁国侯府扶持的是三殿下,你觉得七丫头的能耐够吗?尽早给我收起你那些小算盘,都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哪里来的那么多算计?”
以含璃的能耐,将来整个国公府还不都是她的?孟山河虽不常在内宅走动,对女儿的本事还是知道一二的。
被孟山河几句话说的杨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老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我也只是说说罢了!”
孟山河进了口茶,缓和了语气,“肃国公府那边也别怠慢了,左右也是老牌儿的权贵!你备一份厚礼送去,顺便再把小七的事说了!”都是孟家出来的女儿,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杨氏无奈点了点头应了,“回头我就去办!”喝着茶又补了一句,“对了,宁国侯府那边的意思是要在四月初六之前定下来,眼下剩的时间不多了……”
孟山河摸着胡子道,“确实不能拖下去了,含琦也就罢了,含璃的亲事一定要先定下来……”
三月底,诚毅侯府任家二太太刘氏上门,头上还带了一朵大红的绞丝纱堆花,显然这是来做媒来了,为显庄重杨氏把人领到了老太太的延年居,茶吃了三盏,刘氏坐了一个来时辰才走,杨氏领着一众丫鬟婆子亲自把人送到了二门处。
刘氏一走,连洒扫的仆妇都知道了四姑娘即将要做宁国侯府大奶奶,将来的宁国侯夫人!满府上下喜气洋洋,已经有好些会看眼色的管事妈妈备了厚礼送去了秋色居,都赶着上去锦上添花,先前无论是大姑奶奶含珠还是二姑姑奶奶含瑾都没有这般的声势。
就连花朝说起时都不免艳羡,“四姑娘真是好大的排场呢!”
含玥倚在窗前的小炕上看话本子,一盘洗的晶莹透亮的樱桃摆在琉璃盘子上,含玥吐出一个樱桃核,吩咐花朝,“去把添妆送去吧!”
花朝犹豫了,“姑娘还是送簪子?”
含玥满不在意的点头,“对,就送簪子!”
含璃这个隔着房的堂姐于她而言本就没什么不同,如今她还要嫁去宁国侯府,只怕日后相见也只剩面子情了。自从那一日在薛家见到了魏氏,彻骨的恨意就时不时地涌上来,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手掐住她的喉咙,上辈子的结拖到了这一世,似乎不解开也不行!
正如所有人所料想的一般,四月初六当天,已故珍妃娘娘生前住的玉泉宫甘露殿有了新的主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女史孟家五姑娘孟含瑜,赐封号馨,册为贵人!虽说这份荣光还没施恩到孟家,可一连几日上门送贺礼,送拜帖的络绎不绝,孟家眼见着要显赫起来了。
含瑜得了晋封,杨氏也不吝啬,直接把含瑜的生母莲姨娘挪出了孟山河妾氏们聚居的紫薇阁,又新拨了四个丫鬟过去服侍,虽说没过明路,却俨然以二房太太之礼厚待。
延年居这边,孟岚正服侍着王氏喝药,品焰就从外面回来了,孟岚见了就问,“她收下了?”
品焰毕恭毕敬的道,“收下了,姨娘吓了一跳,惊的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王氏拿绢子擦了擦嘴,问孟岚,“怎么回事?”
孟岚得意笑道,“府里不是都赶上上去巴结莲姨娘,我就凑一份子!也让她念着我些好处!”
王氏听了这话不禁咳嗽了起来,品焰忙上前揉着王氏的胸口帮着顺气,一阵折腾下来,王氏的脸色煞白,指着孟岚就道,“你还知不知道尊卑?还知不知道廉耻!再如何她就是个妾,你好歹是这府里的姑太太,赶着上去巴结一个妾,你还要脸不要!”
这话说的重,眼见着孟岚的眼圈就红了,“我,我就想添个彩头,不过是一副耳坠子!”
王氏气的又咳了起来,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蠢货来!“滚,给我滚出去!出去!”就着手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孟岚想不明白母亲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茶水不烫人,却溅了一身,她抹了抹眼睛,一甩帕子真的回了厢房。这不是头一回了,品焰见怪不怪,也不多劝,只拿了痰盂和水服侍王氏咳痰漱口,折腾了一阵子,扶着王氏去罗汉床上坐了。
王氏歇了一会儿,就见外面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通禀,“老太太,明姑娘来了!”
算算时辰,从屋里有响动到明姐儿进门,刚刚够跑烟雨楼的一个来回!品焰眉眼闪动,什么时候这屋里也有明姑娘的眼线了?
明姐儿进来并不问母亲孟岚的事,反而拿了条抹额在王氏面前献宝,“外祖母瞧瞧,明儿熬了几个晚上做的!”娇声软语哄得王氏心里舒坦了些。
“你一个姑娘家做这些干什么,自有丫鬟们呢!”针脚儿不细密,样子也不大出挑,说是熬了几夜,却白费了功夫!细看了几眼就拿给品焰,“好生收起来,入秋了再拿出来!”
品焰应了一声便退下去。
明姐儿坐到了王氏的脚边,拿着美人锤给王氏捶腿,王氏也不糊涂,这丫头显然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却半句不问岚儿的事,倒是比她娘来的精明。“我让你瞧着小八,这几天她怎么样了?”
明姐儿提及这个就忍了一肚子火,“还能如何,整日巴巴的往东院那边打听消息,这几日似乎还打算给大舅母做鞋子!哼!软钉子吃的多,却不长记性!”
“没煮熟的鸭子自然是想着飞的!”
这个没眼色的!王氏叹了口气,自从九丫头闹过之后,府里的几个丫头见了岚儿和明姐儿都是避着走,生怕岚儿看上了。
也就是小八既没有嫡出的身份也没有长辈的疼爱,闲话时说只想安安稳稳的寻个安生归宿,也正是这点安分守己才入了她的眼,她本来想着,小八和柏儿一娶一嫁省下的银子日后都给他们做私房,可如今看着丫头的安分也是装出来的。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瞧着她是看五表姐……那样,都能飞上枝头,自己的心也大了起来!”明姐儿的脸上带了一丝冷淡的嘲讽,“她也不瞧瞧自己,五表姐身子虽弱了些,却生了一副好相貌,她有什么?”
王氏不禁顺着明姐儿的话往下想,如今孟家水涨船高,小八有这样的心思也合情合理,转念又一想,小八尚且知道观望一二,柏哥儿一个男丁又急什么!
“既然如此,你也一并冷着她就是了,她想攀高枝就让她去,看看杨氏能给她找个怎样的亲事回来!”王氏冷笑,满是皱纹的脸上阴沉沉的。
明姐儿眼睛一转就明白了王氏的意思,老实说,她也看不上八表姐的做派,论出身,论样貌,论才学她都是孟家几个姐妹里最差的,外祖母和母亲能看上她就是她的福气了,如今居然还挑拣上了。待来日孟家大富大贵起来,哥哥这个表少爷还能差了哪儿去,自然不愁好亲事!
“外祖母放心,明儿知道怎么做!”说着话,明姐儿就着手边的小茶吊倒了杯茶给王氏,“外祖母,之前与您说的事,您思量的如何了!”
王氏眸光微闪,似乎还拿不定主意。自打品烛出去了,她身边又少了一个能办事的,女儿是个会惹事的主,自己老了,不能时时盯着,还是明姐儿出主意,找个历练的老妈妈进来服侍,一面能管束小丫鬟,一面又能劝着女儿孟岚。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杨氏掌权之后,她手底下信重的人被看得死死的,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这么个人!
明姐儿看王氏的脸色,心里猜了个大概,“外祖母,明儿记得您身边从前有个赖妈妈在,她家闺女还是明儿的乳娘呢!”
王氏闻言也想起来了,“她家闺女似乎做了你母亲的陪嫁!”
“正是呢,后来又做了明儿的乳娘,都是外祖母屋里出来的,最是可靠!”明姐儿眼睛晶亮,“要不是袁家遭了难母亲也舍不得打发了她们出去!”想到旧事,明姐儿脸上带了几分委屈,“都是父亲的错,害的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我和母亲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