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错，可就是听着太好了，让人不敢去碰。何况宣国公府那么大一家子，含玥嫁过去风光不假，可内宅诸事不免又要劳心。
佟大太太见状，眼神一闪，“这么说，孟大人这里是答应了的，回去知会老太太和小九一声也就是了”说着拿手臂拐了拐坐在一旁吃喝的佟瑞，这是让他帮着说话。
孟山海心里一突，更加不敢随便答应，忙道，“嫂夫人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一面乞求着看向佟瑞。
佟瑞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便劝着佟大太太，“还是让孟老弟回去与老太太商量商量再说，这么大的事岂是几句话就说的明白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要去衙门，不如你去让人套了车先送孟老弟回去歇着。”
孟山海闻言也道，“是，是，佟公说的没错，嫂夫人容我想想改日一定上门给嫂夫人一个准话儿”
事到如今，佟大太太只是长叹，又瞪了佟瑞一眼，“罢了，今日先放你回去，可我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国公府那边我也应承下了，孟大人可别让我砸了招牌才好，我给旁人保媒这么多回了，从没有不成的时候”
话说的孟山海直冒冷汗，含糊了几句便告辞走了。
留下佟瑞夫妇两个，佟大太太就坐不住了，“我可是真的应承了侯府那边，你怎么就不帮我说说话”
佟瑞就着微凉的茶又喝了两口笑道，“偏生是你心急，山海本就是温吞性子，又事关他家小九他能轻易答应就怪了你得让他缓缓”
佟大太太惊道，“薛家那孩子他都看不上，那他这女婿可就不好找了”
“并非看不上大概是从没往这边想过罢了”佟瑞道，“先等等，改日我再与他细说”
这话总算让佟大太太笑了出来，一面叮嘱佟瑞上心此事，一面又说起孟山海，“平日看着满妥帖的一个人，没想到遇到儿女婚事这么拖沓哎，我还想着过两日就去国公府复命呢”
且说孟山海晕晕乎乎的回了家，就径直进了慧姨娘屋里，彼时已经过了巳正，慧姨娘正坐在灯下做绣活儿，见孟山海进来，忙让人去端醒酒汤。
慧姨娘扶着孟山海坐在了小炕上，“老爷怎么喝了这么多我让人去厨房要一碗汤面吧，左右要垫垫肚子才是。”
孟山海道，“别忙了，我在佟公那里吃过了，不过喝了几杯，不想后劲儿就这么大”
慧姨娘坐在孟山海身后轻手轻脚的帮他揉着肩膀，“老爷是有话要说吧”不然醉成这样早就去歇着了。
虽说比不上林氏，慧姨娘这个妾氏的心思也是不差的，至少比秦氏要聪慧的多。
“小九大了，如今都有人向我提她的亲事了”孟山海也不瞒着，揉着额头就把话说了出来，“先前让你问问小九的意思，她怎么说”
“老爷是有交代，可也要九姑娘肯开口才是”慧姨娘抿了抿嘴，“闲言碎语几句都不得当真，何况姑娘家出门少，哪里见过什么人谁跟老爷提起来的是哪家的公子”
孟山海松了松筋骨，脸色舒坦了些，转过身来看向慧姨娘，“薛家，宣国公府还是为世子提亲。”
慧姨娘闻言一愣，随即又笑了，“倒是好人家，薛夫人从前和太太也是交情甚好，老爷不用担心薛夫人会怠慢九姑娘”她没见过那位薛家的公子，也没听过什么风声，就不好乱说，但薛夫人的为人她却是信得过的
“照你的意思，这门亲事可以应承下来”孟山海眉头紧蹙。
慧姨娘端看着孟山海的神色，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猜测道，“老爷是担心宣国公府是因为五姑娘的事才来提亲妾身虽在内院，却也知道，这宣国公府可不大会做这种见风使舵的事门第摆在那里，莫说孟家出了一个嫔位，就是满门的女儿都入宫侍驾，照比国公府只怕还是差了一层呢”
“到底是你见识广博”慧姨娘这么一说，孟山海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宣国公府是什么人家，要是没有林氏这一层关系人家未必把孟家放在眼里，自己这是被外面的事迷了眼。
“老爷还是问问九姑娘的意思吧”慧姨娘斟酌道，“若是不好开口，妾身去说九姑娘看着懒散，却是有主意的，不管这门亲事多好，她不点头，就是委屈了她”
“我是想着再探探国公府的风声”孟山海迟疑，冷不丁的自己的女儿就被旁人惦记上了，这滋味儿着实怪得很。“再说薛家是大族，就单说国公府这一支，就有三房人，小九嫁过去要应付的事恐怕不少，不能只看眼前的风光”
慧姨娘闻言也不禁跟着点头，伸手为孟山海倒了茶，“这么大的事老爷要不要也跟老太太说一声”再如何头上也压着一个“孝”字，总归不能闹得太僵了
孟山海明白慧姨娘话里的深意，“还是等我打听清楚了再说吧小九儿那边儿也先瞒下来”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大嫂都有意无意的盯着含玥的嫁妆，之前含玥落水那一回，他虽不清楚怎么回事，却总觉得不是空穴来风怎么可能没有忌讳
“老爷心里有数就好还有太太那边老爷也别忘了”总不能外人都知道了，秦氏这个继母还蒙在鼓里，这些年她冷眼瞧着，秦氏为人小心思是不少，可真说害人的事却是不会做的就这一点比起老太太和大太太要强多了
孟山海温和的笑了，慧姨娘总是这样温声软语，恰到好处的提点他，“说起来珹儿的婚事也该打算打算了”
提起儿子慧姨娘也是一脸高兴，不声不响的儿子都十六岁了，如今慢慢相看着，待过两年成亲确实刚刚好“老爷做主就是了”她的身份到底尴尬“只要老爷和珹儿满意，妾身就安心了”
孟山海把慧姨娘揽在怀里，“太太那边走动的人家不多，此事还是请佟家大太太帮忙吧，她既然肯做小九的媒，等小九的婚事了了，就把珹儿的婚事一并托付了去，想来佟家大太太也不会推辞”
慧姨娘听着心里高兴，“那老爷可要备一份厚礼送去才好”
孟二老爷的想法确实不错，奈何下手却晚，时过三日十月十五，便有了赐婚的圣旨。一时间众人还在猜测是哪家的闺秀有此殊荣，赐婚的圣旨便已然送到了孟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得户部侍郎孟卿膝下长女孟氏含玥，温良敏慧，姿仪出众，当择佳婿以配。今宣国公府世子薛凤潇年少有为，甚得朕心，与孟氏女堪称佳偶天成，特此下诏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钦此。”
内官细声细气的宣了旨，孟山海方起身上前接圣旨，杨氏秦氏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王氏起来，内官递了圣旨便笑道，“孟大人好福气啊，陛下亲自赐婚的圣旨，我朝可是头一份儿呢，奴才先在这儿讨个彩头，恭喜世子夫人了”
夫人杨氏眼睛一眯，她熬了这么些年也没人唤她一声“夫人”。
知道消息不过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亏得杨氏不慌不忙能安排得这么得体，只脸上的神色略微僵硬了些。
含玥上前行礼谢过，她双手在腰间一握，双膝微微一弯，头微低，一点浅笑挂在唇角，有种说不出的怡人之感，那内官的脸上已然露出赞赏之意，“都说孟家是识文知礼的大族，咱家今日总算见识了”
孟山海亲自奉上打赏的封红，客客气气的送了内官出去，留下家中女眷面面相觑，还是孟岚忍不住先开了口，酸溜溜的一句，“还是小九好福气，不声不响的就捞了一个国公府世子爷做婿，还是圣上亲自赐婚，这等荣光还是咱们家都一份吧”说着就拿眼睛去看杨氏。
杨氏绷着脸没多余的话，倒是老太太向秦氏道，“你们是何时知道的，竟是瞒的一丝风声没有”虽说是赐婚，却也没有不事先通气儿的道理。
“国公府那边儿有意提亲，早有苗头，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薛家那边儿还请动了圣旨赐婚”这话说的是实情，众人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毕竟薛家的意思从那一回在法华寺就能看出一二的。
杨氏定了定心神，笑道，“弟妹这下可有的忙了，我嫁过女儿是知道的，筹备嫁妆可不是轻省活计”
秦氏虽说已经做足了功夫，心下到底还是有几分泛酸，九丫头的命怎么就这么好，也不知道日后过门了肯不肯拉她的琳姐儿一把
长一辈的如此，几个一样待嫁的姑娘心里更是不舒坦。
含璃再如何强自撑着，几番暗斗下来，也没了当初和含玥的亲昵，如今冷着一张脸一句好话不肯多说；含琦就更不用说，一双眼且怨且毒，恨不得上来甩一巴掌。
含璎呆呆愣愣的躲在人后，面上不见一丝光彩，似乎周遭的事都与她无关；明姐儿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粉，白的不似真人，一双眼却也瞪得大大的，那轻咬着的下唇好似装了一肚子的委屈。
含玥一个个的看过去，心里不免一叹，孟家怎么就聚了这么一屋子冤家，这么一比，刚刚狠瞪了自己一眼的含琳居然还算是好的
孟山海送了内官回来，就道，“宫里的口风大约是要把婚期盯在明年六月就嫁过去，这么一算过完年就要开始走六礼了”
“九妹妹才刚刚及笄呢”含璃到底没忍住，话出口了才反应过来，这种场合不该她开口，忙着又道，“按说序齿有度，七妹妹和八妹妹的亲事还没定，还有嫁妆的事，既然要嫁进国公府，这嫁妆上总要精细一些”
杨氏看了女儿一眼，口吻正色，“没规矩，你再惦记着姐妹们，这里也没你插嘴的份儿自有你二叔二婶呢”
含璃咬着下唇低下头去，含玥不禁抬眼扫了一眼过去，若是平时，她哪里会犯这样的错，薛凤潇就那么合她的心思
“嫁妆的事倒是好说。”孟山海道，“静安寺胡同那边早备了不少大件儿的家具，大小的稀罕物件儿也攒了不少，只是越过七姐儿八姐儿先出嫁，也实在不得已，毕竟是授了皇命的。”
老太太笑道，“林氏从来都是个细心的，她调教出来的人能差到哪儿去，就是你这个当爹的不记得，姚妈妈几个还能忘了”
这话是在点拨含璃呢，她闻言不禁赧然道，“是我想差了，二叔别见怪”说完不禁又看了杨氏一眼。
杨氏笑道，“都说侯门公府的门不好进，却也不是闹着玩的，小九嫁的好，日后免不了也有进宫见贵人的机会，这礼数万不可缺了，之前我请来给含珠她们姐妹的教习嬷嬷还在，不如一道带着小九也学学，二弟看如何”
孟山海看了女儿安静的面庞一眼，顿了顿，“那就有劳大嫂了”
杨氏这才笑道，又说回嫁妆上，“按理孟家嫁女公中都是六千两的陪嫁，小九既不缺大件儿的家具物实，那就折了现银吧，再有我和老爷拿一千两的压箱银子，并一房家仆，算是给小九贺喜”
并一房家仆含玥心里不禁一笑，原来关翘还在这里她上前一步，给杨氏行了礼，“劳大伯母惦念”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受了。
秦氏眉头微皱，连她都晓得杨氏这一招是有玄机的，九丫头那么精明的性子怎会看不出来可人家已经说了，她又能怎么样
杨氏这话说出来，老太太不免也心思一动，开口道，“还是老大媳妇儿想的周到，她不说，我竟是忘了”
这是也打算送下人做陪嫁了孟山海闻言，心里就不大自在起来，嘴里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好在林氏当年也早有安排，嫁妆，银钱，铺子，下人也都有准备，如今竟也费不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