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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
    灵雨一面说着一面蓄意去看含玥的神色,只见她神色如常的夹了一筷子清蒸鲥鱼,灵雨眼睛微眯,大姐是从不吃鲥鱼的这少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

    太夫人不免也接了话口儿,“灵璧那丫头去了也有四五年了吧”

    灵雨叹了口气,感怀道,“再有两个月就七年了”

    “到底是姐妹情深,你这个做妹妹的居然记得这般清楚”太夫人虽不明白,这张夫人的嘴为何偏偏绕着一个死人打转儿,可此事无伤大雅,她也乐得捧这个场

    “祖母和大姐姐的长明灯都供奉在法华寺,从前曲家不在京里也就罢了,今年,我想等大姐姐的忌日拉着三妹妹一道去给大姐上一柱香,做做法事告慰亡灵,还请太夫人允准”

    冯氏扭头看了看太夫人,不晓得张夫人这是在闹哪一出,从前曲家两房不和是出了名的,若非是如今的宁国侯作怪,当年曲家嫡支的长房世子也不至于战死在北疆,以至断了香火。

    怎么如今到了这位曲家二姑奶奶的嘴里却换了一个样,若非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只看这张夫人令人动容的神色,她还当是自己记错了。

    不只是冯氏不明所以,连灵韵也是一头雾水,心里琢磨莫不是二姐念佛经念傻了,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她不禁在桌下扯了扯灵雨的袖子,却是反被灵雨一把握住了手,安抚下来。

    含玥放下筷子,作势拿帕子擦了擦嘴,心下有一股凉意渐渐漫了上来,满桌子的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灵雨这番话都是蓄意说给她听的。

    没想到她小心翼翼的藏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被灵雨看破了。

    那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一点一滴的爬上她的心头,想到自己当年葬身火海,她不禁在桌下钻紧了拳头,想来这一世想要安稳度日也难了,既如此,那就试试吧,头一局她输了,还会再输一局不成

    两姐妹的哑谜无人听得明白,太夫人自然也不能驳了灵雨的话去,于是便笑着允诺道,“这有是什么还要你特意在摆在明面上说,你们姐妹的情分自然要顾,到了日子你派个车来接她就行,灵韵整日在这府里闷着,不曾出去几回,正好有你这个姐姐带她散散心。”

    太夫人话音刚落,白氏就从外面进来,“我来迟了,张夫人莫怪。”

    顾家老太太的没了,刚刚送了消息过来,白氏这个当家夫人总要客套几句,这才耽搁住了脚步。

    “到底是什么病症居然去的这样快。”

    白氏顺势坐在了太夫人手边儿的空座上,太夫人不禁就问了起来,显然也是一早就得了消息的,都是一个辈分的人,早年间两家来往不少,太夫人心里难免唏嘘。

    白氏叹息道,“听说还是心症的老毛病,天刚亮时咽的气,刚刚打发过来的老妈妈说,宫里的太后娘娘已经得了消息,传了他们家夫人进宫问话。”

    众人都知道,顾家是太后娘娘嫡母家,去了的这位老太太还是太后娘娘的嫡亲嫂子,想来这一回的丧事是要大办的。

    太夫人也不怕当着灵雨这个外人的面儿,就与在座的三个媳妇儿道,“今儿,赶着天黑前你们都去看看,表表心意,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礼数。”

    白氏周氏冯氏一一应下来,这种事本不用这样吩咐,白氏掌家十几年了,这等小事自然能安排妥当,太夫人平白嘱咐这么一句,看着是好话,实则却是在灵雨面前显摆大长辈的款儿。

    含玥看着,不禁心下感叹,这顿饭真是吃的有滋有味儿。

    一顿饭吃下来,含玥竟然觉得累了,她如今的身子重,脑子也没有之前的灵光,略微费些心思,就有疲惫之感。

    白氏看她的模样,心下了然,随口道,“这个时辰陶掌柜应该在外头等着我呢,送了几匹做秋装的料子来,你替我过去看看,选个大方时新的花色出来。”

    眼瞧着就要入秋了,白氏身上的琐事不少,她这么一提,冯氏便笑着道,“侄儿媳妇儿挺着身子呢,大嫂就让她干这些,累着了可怎么好”

    白氏就道,“选个花样子罢了,又有什么难的,让她走动走动也好,省得坐在哪里胃里积食。”

    云浓得了白氏的眼色,便和萃寒两个一左一右的扶了含玥站起来,“我给少夫人带路。”

    等到几人出了松鹤院,云浓便笑着道,“少夫人还是回流觞馆歇一会儿吧。”

    “不是要去挑花样子吗”

    云浓道,“哪里来的什么花样子夫人一早就是选好了的,她这么说,想来是看着您疲累,给您找借口脱身呢。”

    含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还是母亲疼我,刚才坐在那里,被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踢了两脚,此时腰上酸的厉害。”

    云浓皱了皱眉,关切道,“要不要寻个懂推拿的婆子给您揉一揉”

    含玥摇头,“挺着吧,左右再有两三个月我就能脱身出来了”

    一路走回了流觞馆,刚跨进院门,守在门口的霜蝶就道,“二爷回来了受了点伤”

    含玥一惊,“什么伤,严重吗”

    霜蝶摇头,“皮外伤,不碍事的,我就是怕您见了血头晕,与您说一声。”

    含玥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脚底下的步子不禁快了些。一进门果然闻见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只见薛凤潇脱了半边儿的衣裳,肩胛处赫然一道血红色的口子,看着触目惊心,旌蛉正捧着药匣子从里间儿走过来,齐云蹲坐在地上,嘴里还巴拉巴拉的说着话

    “这是怎么弄得”

    含玥自小到大没见过这样的伤,一时有些慌乱,这伤离着心口这样近,会不会伤了心脉就这样的伤,霜蝶居然也说是皮外伤不碍事

    薛凤潇一见含玥回来,不禁一愣,“不是说在太夫人屋里吃席吗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含玥没理他,径自走上前去,细细去看他的伤口,“究竟怎么回事”这里是京城不是北疆的战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燕云卫朱雀营的营主

    薛凤潇待要说话,却是齐云抢着开口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顾二爷啊,要不是他,二爷也不会轻敌”

    顾征含玥一时不信,薛凤潇外面的同僚弟兄,顾征最是他常挂在嘴边的,她本以为两人关系不错的。

    “闭嘴”薛凤潇一眼瞪过去,齐云也不再说话,继续拿着手里的玫瑰瓜子吃,时不时的还跟萃寒嘀咕两句。

    含玥咬了咬下唇道,“先上药吧旁的事后再说。”

    薛凤潇捏了捏含玥的脸颊由着旌蛉动手,面上却不见什么表情,就好像这伤是刺在别人身上。

    上了金疮药,又包了几层纱布,旌蛉总算停了手,看她动作轻快娴熟,显然也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了。

    含玥沉着脸,打发了下人出去,才瞪着薛凤潇问起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顾家老太太早上刚刚断了气,怎么顾征这个做孙子不回家奔丧的还有功夫在校场刺你这一刀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就说齐云这个脑子,编瞎话都编得错漏百出薛凤潇腹诽一句,看着含玥也有些无奈,半晌才正色道,“是五殿下”

    “五殿下”含玥心头一震,她就说京城有谁胆敢在薛凤潇身上刺一刀,果然啊,除了天家人还有谁呢这下好了,想报仇都报不得了。

    这一回也不用含玥再开口了,薛凤翔自己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先前你从宫里出来不是与我说五殿下一党在拉拢姑姑吗,或许是我探查时的动作太大了,惹了五殿下的眼,今日在校场上,五殿下趁着四下无人居然就把话挑明了”

    “然后呢”

    薛凤翔的话乍一听没什么,可往深一层想,五殿下必竟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之一,薛凤潇说话的轻重甚至关乎于国公府的生死存亡,或许也不用再问下去了,他胸前的这一剑,只怕就是五殿下给宣国公府的下马威。

    陛下身下的几个皇子,含玥只在上辈子年少时匆匆见过一两次,脑海里全无印象,前些年都是三殿下在前朝故弄风雨,没想到五殿下的手段更不遑多让,出手便是杀招,含玥不禁胸口一紧,生生的竟有几分后怕。

    只是看着含玥皱起的眉宇,薛凤潇就知道她已然心下有数了,他道,“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一剑还是五殿下拉着我比划拳脚,不小心刺过来的,明面上却没有这样的剑拔弩张。”

    说到底还是留了一层窗户纸的,这也就是看在宣国公府位高权重了,换了寻常的勋贵,只怕是没有这样好脱身了。

    “这伤只怕是要养上个十天半月的吧”前朝的事含玥无能为力,心里头不禁有几分哀怨。

    看着她难得有这样的小女儿情绪,薛凤潇不禁心里一暖,揽着含玥的后脑,倾身便吻了过去,含玥也没成想,这种时候了薛世子还能有这样的兴致,挣扎几次无果之后,直到被吻的迷迷糊糊的,才被松开了身子。

    他不禁调侃道,“我身上的伤又不止一处,你也不是没见过,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皮外伤罢了,日就没事了。”

    听着薛凤潇的话,含玥也渐渐放下了心,想着这几日他怕是要带伤去衙门了,宣国公府再如何的富贵,碰上天家人也是惹不起的,五殿下既然留了一层窗户纸,自然也是不想将此事闹大的。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只听外面就传来一阵阵的哭声,伴着细声细气的哭求,“好妹妹,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我绝不会讨了少夫人的嫌,我就看一眼,知道世子爷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是莲心。

    她的耳朵倒是挺灵的,含玥睨了眼前人一眼,“你招呼她吧”说着就自顾去了妆台前,动手卸掉了头上的钗环。

    莲心是太夫人的人,这种事瞒她没关系,若是连长辈们一同瞒着,就有些不大好了,再说事关国公府安危,有些事还真得说明白了才好。

    萃寒将人放了进来,只见莲心哭得梨花带雨的,看样子她这份关心并非是虚的,实在是带了些真情实感的,难得对着薛凤潇这个不知好歹的冷木头,她还有这样的痴情

    “没事了,看够了就出去吧。”

    彼时薛凤潇的衣襟依旧敞着,除了肩胛处围着的白纱布,周身线条结实的肌理也显在莲心的眼前。自从太夫人把她放在二爷屋里,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画面,她一眼看过去不禁脸红心跳的。

    莲心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道,“二爷身上有伤,少夫人,怀着身孕不便伺候,奴婢,奴婢要不就让奴婢伺候二爷吧”

    她说完这句话不禁喘着大气,似乎这一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意思却说的清楚明白。

    含玥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妆台镜子里仔细打量莲心,一身青碧色的莲花暗纹水雾裙,发髻间带了一朵檀木箜篌簪,看上去清清爽爽的,配上一张梨花带雨的娇态容颜,在这炎炎烈日底下有说不出的沁凉之感。

    似乎每一次能见到薛凤潇的时候,她都把自己打扮的恰到好处,这是盼着薛凤潇能多看她一眼吧,这样卑微的念想并非是太夫人几句指点就能成的,想来还是她自己用心居多,她只是想为自己不着边儿的念想争一争吧

    也直到此刻含玥才明白,莲心并不是被太夫人牵着线的木偶,她心里藏着一份对薛凤潇实实在在的喜欢,抛开家世门第不谈,她又有什么错呢这样的她竟让人生出些许怜悯来。

    含玥沉思之间,放下了手里的牛角嵌红宝的月牙梳,耳边只听薛凤潇道,“看来你记性不大好”出口便是冷得让人头皮发麻,话里也隐隐带了几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