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些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到了外面可收敛着些,别学花朝那丫头的浮躁”就算到了现在,她都不敢让花朝那丫头常在内院走动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看您改了主意心里高兴吗在外面自是不会的”萃寒随意应付一句,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萃寒掩门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祺哥儿的微微鼾声,含玥拿手指在美人图的眼睛处比划,时而又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影子。
恍惚之间,竟是连她自己也忘了曲灵璧当初的样子,那个素有京城第一闺秀的病弱美人,就是被这光阴中的种种湮没了存在过的痕迹,也只有薛凤潇这个人一直没有忘记她
含玥出神的时候,薛凤潇不知何时进来的,竟是一直静默的站在门口,含玥看着画中人,他看着含玥。
含玥回过头来,只见薛凤潇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小心翼翼,似乎怕自己的言语行动,又触动了含玥心理的不快。
这一刻,含玥心里不禁有些欢喜,薛凤潇这个冷面的少年将军,只怕是少有人能见到他这样刻意谨慎的一面吧,自己一个内宅女子,能把他逼的如此境地,也算是她的本事吧也直到是这样的时候,含玥才真正感觉自己握住了他的心。
“都是过去事了,别看了”薛凤潇指的是含玥手边的美人图,他不知含玥心中所想,良久,他才轻声开口。
既然含玥肯让萃寒过来传话,至少说明含玥的固执被撬动了冰山一角,他实在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再让含玥盯着旧事不放。
“但凡你愿意亲自开口与我说明白,也不至于累得我茶不思饭不想这么多日子”
含玥有些心虚,半真半假的说道,她一边说,一边就放下了手里的画,走回炕床上,垂下头去,看着儿子俊秀的小脸蛋儿,这孩子才将将满月,眉目间竟也有了些许薛凤潇的影子。
真的是这样吗薛凤潇不免心里质疑。
含玥的醋劲儿不小,平日里那么大度的人,但凡听到通房侍妾的字眼儿就开始皱眉,他可不认为,自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打消她心里的不快。就算是再来一次,他只会暗地里做足掩饰功夫,还是不会在她面前多言一句。
“你真的不气了吗”说到底,薛凤潇比较关心的还是这一句。
含玥抬起眼睛来看他,忍着心里忽高忽低的悸动,缓缓的点了头,“看在你这么在意我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回,你若还有其他的事瞒我,趁早与我早早交代出来”
薛凤潇不禁轻啧一声,从前怎么没发现他只娶了只母老虎回来不过能听到含玥这样的调侃,他不禁安心了不少,看来她真的是被表姐说动了
心下一松,薛世子却还是想着,外面的守备还是过些日子再撤,万一这是含玥的缓兵之计该如何是好
“真的没有了,这一回我对天发誓”即便是心里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少,到了嘴边,就只剩下这么一句坦坦荡荡的话。
薛凤潇的骨子里自带着几分傲气,他肯低眉顺眼的在含玥面前好言好语,也实在是不容易,含玥见了,心里自然也是感动的,她一面往薛凤潇面前走,一面轻轻朝他勾了勾手指。
等到两人对立而战,含玥看着薛凤潇俊廷的眉目,轻轻的将手臂穿过他的肋下,紧紧的抱住了他。那一刻含玥的心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感动,多亏了是白素与她说了实情,就差那么一点,他们之间就要失之交臂了,真好,他们又回到从前了
含玥的主动,令薛凤潇一时怔愣,片刻之间,他也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亲昵过了,他简直要不记得这种感觉了,如今能再次这样紧紧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真好。
情浓之时,却是一声啼哭,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含玥下意识的推开了眼前的人,小步跑到了炕床前,抱起了似乎是惊了梦的小肉团子,薛凤潇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想着,生儿子果然是过来讨债的,这话是谁说的还真是不假。
含玥哄了一会儿,祺哥儿才渐渐停下了哭声,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又要睡去,不过,看着半生不熟的父亲,却迟迟不肯闭上眼睛。
含玥眤了薛凤潇一眼,“这孩子怕是都不认得你”
这么些天过去,薛凤潇真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含玥心里有些不快,怎么说这也是自己挣了命生出来的嫡长子啊,却这么不招薛凤潇这个做爹的待见
“不管认不认得,他不都是要跟我姓的,将来长大了自然就好了”
薛凤潇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含玥身上只穿着单衣,被儿子的小手扯动的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他的双眸暗了暗,不禁想起刚刚软玉温香在怀的触感,这么一算,他们居然这么久都没有亲近过了,如今含玥出了月子,只消再过几天
含玥抬起眼睛,刚想寸他几句,恰好就看见了他眼里的意味深长,一时羞涩之间,又不免觉得好笑,果然,话本子里写的不错,男人呐,任他外表长得再如何清心寡欲,遇上这种事,都是一个德性
“今晚”
薛凤潇刚开了个头,话就被含玥截了过去,“今晚你依旧在书房睡吧”她眉梢一挑,带着几许妩媚,“你若是这么早早的回来了,太夫人那里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含玥这是意在钓鱼,薛凤潇自然也明白其中深意,奈何想着这里的软玉温香,到底有些意难平。含玥却有自己的打算,她这还没出月子呢,庄妈妈之前就有交代过她,这段日子是需要静养的,况且没出月子就传出什么来,到底有伤颜面,还是罢了。
薛凤潇烦闷之际,含玥哼着不成调的歌再度哄睡了祺哥儿,难得这孩子不黏人,谁都哄的好,要不然,含玥这个新手,还真不敢班门弄斧。
直到怀里的小娃娃鼻息间再度起了鼾声,含玥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轻手轻脚的,又把祺哥儿放回了原处。
薛凤潇就着手边的茶,倒了一杯递过去,口中徐徐道,“家祠那日的事,有眉目了”
含玥抬起眼睛,心情复杂的等着他的话,薛凤潇的手臂越过桌子,轻轻握住了含玥的手,“家祠里面的人被关了十几天,愣是没说出说半句有用的话,显然这些人是都被一道算计了,真正的幕后之人,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瞒掉一切,也算是厉害之辈”
“那你是如何查出来的”含玥早就想过,这么些日子来并没听说家祠那些被关押人有什么动静,不过,不管是母亲还是薛凤潇,都不会放着此事不理,想来这其中也是另有部署的。
“其实此事也容易,不管怎么说,究其根源还是在那只猫身上,只要从猫的身上下手就好。而动物往往是对气味最为敏感,只怕那只猫是被提前驯养过的”
薛凤潇的话悠然停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含玥,却并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而含玥,恍惚之间竟然是片刻就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流觞馆里还是有内鬼”
自打她有孕以来,流觞馆里,从不熏香,就连她身上所穿的衣物,都不曾经过熏染,除了她每日涂在身上的香膏
夜阑熏的味道极淡,若是不近处接触,寻常人根本就闻不到的,这其中必然有人私通外面,旁人又何来以这香料为契机下手
薛凤潇的脸上微微带了一点笑意,看样子含玥是猜对了,不过转瞬之间,含玥的脸却又阴冷下去。薛凤潇见了,微微捏了捏她泛凉的手指,“放心,不管是谁,咱们都要把她揪出来”
含玥暗自咽了咽口水,嘴里没说,她的担心并不在此。
此事的关翘出在她贴身用的香膏,想不到,这天下间居然还有人会记得夜阑熏,这样的认知令她心口紧缩。她不禁有些暗怪自己,当初为何要私自调了这香出来,只怕如今,就因为这一味香膏,她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掌灯时分,外面飘了几丝细雨,深秋的冷雨,带着阵阵寒意,晚膳一过,流觞馆的门被早早关了,丫鬟们得了吩咐纷纷退出了主屋。
“去把七夕叫来”
含玥的话轻飘飘的,听在萃寒的耳际却比外面的雨丝还要冷。萃寒微微怔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往后罩房去了。
主屋里灯火通明,又早早的烧了地龙,一进来便是暖融融的,可是七夕藏了心事,她绞紧了冰凉的手指,轻轻咬着下唇,心里想着,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刚刚萃寒过来传话,那神色里带着丝丝怜悯,又有些微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含玥穿了一身红衣,姿态慵懒的靠坐在贵妃塌上,长发披散,像是画里魅人的仙子,依旧是七夕记忆里的模样。
七夕脸上不禁带了一抹苦笑,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一时间她有些后悔,姑娘那般心思机敏的人物,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她面前耍这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七夕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可是她不恨也不怨,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安然自若地给含玥磕了个头。
含玥心里不禁微微叹息,这丫头聪慧,又在他身边历练许久,就算比不上萃寒的伶俐,终究也是一个好苗子,他日自己身边几个大丫头嫁了,没有人能比七夕更合适心腹大丫鬟这个位置,可惜呀,事与愿违,自己的一番心意,终究是错付了
“这里没有外人,起来说吧”
含玥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是这样的平静感染了七夕,令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也渐渐安稳下来。
“从头到尾你与我好好讲讲吧咱们主仆一场,虚虚实实的过了这么些年,临到头了,也不讲究那些虚礼,别的我也不求,只想听你一句实话”
七夕轻轻咬着下唇,眼泪就那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她哽咽着道,“是我,是我对不住您”挣扎了这么久,七夕终于坦然地说了实话,那一刻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让她如释重负。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含玥的脸上也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七夕吸了吸鼻子道,“我也不大记得了,当时有几次陪着姑娘一道回娘家,府里的许多人都夸我的命好,能跟着九姑娘您嫁到国公府这样的巨富豪门,又有姚妈妈提携,日后必然沾着主子的光一道服侍世子爷”
“刚开始我也不拿这些事当真,只是说的人多了我就,我就听了进去,心里也渐渐起了自己的心思”
七夕的话停在当口,哭声渐渐的大了起来,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含玥叹了口气,“奈何我这个做主子的却是个善妒的,明明就差一层窗户纸的事儿,却迟迟不肯给你这个名分于是你便心生嫉恨,恰逢四姐姐把品烛送进国公府,你们一来二去的便暗地里勾搭上了我说的对吗”
七夕满面泪痕的摇了摇头,“不是的,姑娘,是她们算计我的,是四姑娘一早就收买了我干娘,还与我说,要是我不乖乖听她的吩咐,就让干娘出来指认我,说我背主求荣,我,我是不得已的”
含玥不禁皱了皱眉,七夕自有她的不得已,可这丫头背主也是不争的事实,她这个做主子的就活该为了她的不得已险些丢了性命吗
她就是再好的脾气,再想修什么因果,也容不得一个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耍弄心机。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再如何难堪的真相,她都向亲自揭开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