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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回 范仲淹提携宋侍读 殿学士圣前疏困惑
    不提杨太后正候着人来报信,却说轰走杨崇勋,张士逊二人后,赵祯想起上范仲淹举荐翰林侍读宋绶一事,因命人传他到后问话。赵祯未曾闻这宋范二人有甚瓜葛,忽言荐举,若非心知范仲淹正替他打探朝中重臣哪些被杨太后许过好处,并加以规劝,只依自己的子,早已生疑。



    倒是范仲淹已经接连走访朝臣半月,仍无确切消息,须知皇权稳固才是正途,此时推举他人,在赵祯眼中也算不得迫切。若是朝中个个多少受点杨太后牵制,任他宋绶有什么能耐,对一个凡事都有谏臣横加干预的皇帝来说,都是徒劳。



    批过些章奏,阎文应将宋绶带进来。



    赵祯放下手中笔箸,问他:“朕记得你早早曾任工部侍郎,缘何如今只做个侍读学士?”



    宋绶对曰:“陛下忘记臣被罢,全因天圣七年时候,事无大小仍全由章献娘娘亲掌。彼时臣曾留下章奏,劝娘娘依照唐朝先天一年玄宗故事,除军国大事外皆由陛下在前亲自听政决断,无须娘娘经手。只恐此言触怒了章献娘娘,臣先被迁为龙图阁学士,出京知应天府。其后因感陛下恩德,又能入皇城为官,却被张大人阻拦,陛下暂将臣升为侍读,便没有再多做吩咐。”



    “你知应天府那阵,范仲淹可是在应天府为其母守丧?”



    “范大人彼时丧服已除,只是心中认定三年未满,就还常在那边停留。”



    赵祯颔首言:“无怪你二人相熟,朝中却不知。因承明易名为端明,今在朝上,范仲淹便保举你端明学士一职,恰好朕亦在考虑何处安置你,遂了。”



    宋绶闻言跪下,朗声道:“陛下,恕臣不敢接旨。”



    赵祯一怔,他本以为此事无甚劳神费力处,只消嘱咐几句话便可让宋绶退下,不曾想过居然有人当面拒旨,因问:“何故如此?”



    “陛下,臣以侍读升学士,对外言之美妙,对内却无职守,更无典掌,只是出入侍从,以备顾问而已。纵非常人可充任,于臣看来亦是徒增冗费,却不能尽一片初心。”



    “如此说...”赵祯微微有些恼,“你是嫌端明学士职,不足累于你怀才之了?”



    宋绶正色道:“才未敢当,忠却有余。”



    “有忠无才是为愚,你既如此诚挚,朕自会告知范仲淹你无心担任,退下。”赵祯厌他贪心不足,不愿理会,拿起章奏看了一阵,抬头竟见他仍未离去,喝问:“你留在此处,想bi)朕替你加官不成?”



    “陛下,有番话于臣心中郁结已久,但臣自知并非台谏,不敢逾越,可今实需倾吐。”



    赵祯盯着他,果见他眼中一派拳拳之忠,稍有触动,因道:“说出来若是无谓琐事,今种种,作抗旨惩处。”



    宋绶称是,曰:“自古帝王御天下,未有皇权威仪不俱揽于者。而自先帝去,政令皆出自章献娘娘之手,如今更有娘娘遗诏,将皇权分与她人,如此往复,帝业根基永难牢靠。”



    这话倒是中了赵祯下怀,然民间能做此语者未尝少之,遑论朝中,他只不语相听。



    “自陛下躬事亲为政以来,朝中内外无人不引颈以盼,想看陛下如何施行仁政善令,惩弊革恶,换百姓生活安泰。可如今的赏罚税赋,天灾对策,有比章献娘娘在世时更好吗?依臣目中所见,朝中行事颇缓,每有对策,商议过久。即便此次太后遗诏,纵然是臣不愿亲见之事,但诏书已送去中书门下足有一月,仍不见应对之举。是决是否,总该有个说法,为何无故拖耗?”



    赵祯心道这却是冤枉了李迪,转念一想,拖耗虽是自己的无奈之举,可既已引起宋绶以为朝廷拖延成,只怕做此想者不止他一人。



    章献娘娘处事果决,雷厉风行,对比之下,自己显得优寡难断,确难以服众。



    宋绶继续说:“若是朝中三公大臣不能尽心尽力,推行政举,要如何辅佐陛下之治?”



    赵祯终忍不住开口问:“你言下之意,不愿接学士位,是想代三公之职?”



    “陛下,臣所言并非全为一己,记得章献娘娘在世时,对提携朝臣十分吝啬,反而外戚宵小,常有破格任用,被任用者往外传,都说是太后娘娘的恩典,绝非圣恩。”宋绶说着,跪行向前,探问,“陛下,恕臣无礼,敢问今朝恩赏不少,可有多少人替陛下说好话?”



    赵祯沉声道:“你想说正因无人称受皇恩,才无人替朕固守?”



    宋绶狠狠点头:“陛下圣明,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诏令需经由中书门下与枢密院审视后才能颁行,何时出政,何人言明,皆由重臣做主,是以百姓心中颁布诏令者,乃是相国大臣,而非陛下之功。若非三公中有人勾结,又怎会如此?结党营私,外戚夺权,是皇权大患,古今绝无不同之处。”



    “老祖宗立此规矩,除了怕朕独断独绝,不能听取民怨,任意施政,亦是为阻止朝中有人做大。你说三公勾结,是要如何而行?”



    “臣非断言已有勾结,但却怕有人揣测帝意,私颁诏令;或曲解圣意,加之私心,掌揽外官升迁降贬。”宋绶面色愈发凝重,连连感叹,“若是有大官以此为恩,招揽权势,而小人借此入任职,朝风如何不乱,为政如何不歪?”



    宋绶这一番表态进谏,在赵祯耳中却非单独任人而已。他一度想不明杨太后暗中究竟能许多少恩惠与朝臣,照此一说,竟极可能不少了。



    “太宗尝曰:‘国家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邪共济为内患,深可惧也。’真宗亦曰:‘唐朋党尤盛,王室遂卑。’臣多少明白如今朝中有人插手干政,惟愿陛下思祖宗之训,念王业艰难,整齐纲纪,正在今。”说完,伏惟叩首,口中恳乞不止。



    赵祯命周成奉扶他起,收敛怒容,稍作宽慰,笑道:“人言宋侍读著文淳厚敦丽,尤工铺赋,不想说气话来也是赤诚一片。”待周成奉替他清理好衣衫,又说:“你先退下,朕心中已有分寸。”



    宋绶还要再劝,却被赵祯让阎文应带他离开了。



    待宋阎二人出去,赵祯悄声问周成奉:“他人在何处?”



    周成奉躬答:“陛下,奴婢遣人去接,尚未有回报,估摸着今晚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