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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韩家有子
    蔡恒道:“我听从郎君的。”



    旁边站立的三人此刻脸上都露出一丝讶色,他们既惊讶于韩端今早的表现,更震惊于蔡恒对韩端的态度。



    在韩家,蔡恒这个义从之首的地位,绝对要超过账房度支李立,甚至隐隐高于老管家宁伯,就算家主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



    而且韩端自幼跟着他习武,算是他的半个徒弟,以前他在韩端面前,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恭敬过。



    但他们不知道,其实蔡恒的心里更加惊讶。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眼前这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以前的韩端话语不多,也没有什么主见,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对习武之外的事情从不关心。



    但今天早上韩端的表现完全颠覆了蔡恒以前对他的看法,临危不乱,处理事情有条不紊,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总角少年所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在蔡恒看来,这是韩端稳重的表现,无事之时敛其锋芒,一旦有事,他就能立即站出来挑起重担。



    韩家有此子,是大幸!



    只是韩端此时还没有“韩家大幸”的觉悟,他仍然沉着地吩咐:“五叔,你就在家守紧门户,万不可嗜酒贪杯。九叔,你去挑二十名得力的丁壮随我前往山阴,诲之,你也同往,去看看铺子的账目。”



    “日后,韩家所有铺子的账目,你也要统管起来,不是要你整天盯着他们,只需每月抽出几天时间来查查账目就行。”



    宁伯一听没有他的名字,急忙道:“郎君,老仆也愿同往。”



    一个糟老头子,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去了又有什么用?韩端劝他道:“宁伯岁数大了,就和五叔看家好了。不过,韩引衣倒是可以一同去,提前熟悉一下家里的其它产业。”



    “那好,我这就让人去叫他回来。”



    韩端叮嘱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走,你让他快点。”



    韩远宁作了个揖,转头就走,六十多岁的老头了,走路却还像一阵风一样。



    韩老头走了,蔡恒却又跳了出来。



    “郎君此去山阴,不但要救家主,还要去追查王氏同党,人去得少了,怕到时不够支使。”



    “五叔,要是你和九叔都去了山阴,家里谁来看守?一旦有事,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韩端此语,却并非危言耸听。



    南陈立国虽已九载,但却根基未稳,许多地方豪强并不服朝廷节制,罔顾律法、恃强凌弱之事时有发生,因此而破家灭门或失去土地沦为流民的百姓自然不在少数。



    这些人衣食无依,只能啸聚山林做那无本买卖,远的不说,单说这镜湖之内,便有数股水寇出没。



    像韩家这种人丁不旺的土豪人家,若是没有武师和家丁看家护院,早就被那些贼寇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蔡恒虽然觉得韩端所言不虚,但他还是不想留在家里:“让九郎留下就行,若真个抵挡不住,就将库中那十具弩机拿出来。”



    张文泰不敢和蔡恒争,韩端却还是觉得不妥。



    武师看家护院凭的可不光是武力,还得要人面广才行。



    蔡恒武艺出众,结识的人也多,如果真有那贼匪上门来生事,他也能从中周旋一二,若是付出少许钱帛就打发走贼匪,那不比真刀真枪地硬碰好多了?



    但张文泰就没有这方面的优势,贼匪来了只能倚仗武力,就算打赢了,自家也不可能没有伤亡,医治和抚恤的费用就要一大笔钱,想想都觉得不合算。



    蔡恒也有他的理由:“小股的贼寇不敢来,大股的都在两百里开外,等他们得到消息,我等早就从山阴回来了。”



    韩端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同行,张文泰则留下来看守门户。



    …………



    牛车辚辚,鸟鸣声声。



    韩端坐在牛车上,闭目打盹。



    说也奇怪,以前他还是一缕孤魂之时,不分昼夜地飘来荡去,却从来没有感到过困倦,重生之后,那种久违的困倦感却立即就袭了上来。



    在正午的阳光下小憩虽然有点发热,但感觉确实舒坦。



    半个时辰之后,牛车到了镜湖畔的一个小渡头。



    “郎君,到地方了。”韩虎儿挽停了牛车,转过头来对着后面叫道。



    韩端睁开眼跳下车来,转过头来看向湖面,十数丈外,“吱呀”声中,正有一条白蓬船缓缓摇来。



    韩竞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大声叫道:“船家欲往何处?”



    这船夫约摸三十来岁,黑面无须,身材瘦削但嗓门同样不小。



    “小人这船是专往山阴县的,不过只要小郎君舍得使钱,这镜湖无论何处都可去得。”



    “正是要去山阴,船家,我等共有二十多人,不知你这小船能不能装得下?”



    “便是再多几人也装得下,小郎君,这湖上的船比小人这条大的,就只有贵人们游玩的画船了。”



    说话声中,白蓬船已经摇到近前,蔡恒和众家丁簇拥着韩端跳上船来,那船夫“嘿嘿”一笑道:“我道是谁带这多人出行,却原来是韩家小郎君。”



    韩端好奇地问道:“船家如何会识得我?”



    “小人家住赤圩,离石塘只有二十来里,因而识得郎君。”



    韩端恍然道:“原来如此。”



    “郎君这是要去山阴看望大娘子吧?”



    “正是。”



    韩端点了点头,然后箕坐于白蓬船中的竹席之上,悠然地看着荡漾的湖水,他的眼神有点迷离,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



    那个从未谋面,只存留于记忆中的阿姊,为什么会给他如此亲切的感觉呢?



    …………



    八百里镜湖湖面广阔,湖水无风自波,舟行湖上,山川映发,如入镜画。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镜湖鲈鱼最为鲜美之时,湖上除了来来往往专门运送行人的带蓬客船外,更多的是捕捞鲈鱼的无蓬小渔舟以及采莲的简陋莲船。



    “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韩端对怕羞的采莲女没有兴趣,却远远看着渔人们捕捞上来的鲈鱼两眼发光。



    早上那碗鲫鱼羹只是垫了个底,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他的肚子又饿得“咕咕”作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