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又因下雨,天边已经没什么亮了,只有这个老城区里古旧的灯火还维持着人烟。
一阵冷风吹过,时荞拢着大衣,对上封那双亮的仿佛淬了星河的精细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眉眼:“好。”
有时候,她也想过平静的生活。
可注定平静不了。
她让自己不要贪恋这份美好,却又告诉自己再任性这最后一次。
在风雨中,封桀牵起她的手,踩着潮湿的水泥路,撑着伞,转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来到一家挂着两个灯笼的小店门口。
穆家祖宅,在老城区深处。
城区入口,有个关卡,有几分像民国时期的租界关卡,有身挎长枪的武警守岗。
“这几年,这边已经大分化成了半军区,一些师长警司住在这里,怕搞暗杀什么的,就弄了关卡,穆家刚好在区域内,就一起被划进来了。”
也没问时荞知不知道,封桀一路都在跟她说着这边情况。
等到近前的时候,封桀把时荞脖子里的围巾网上提了提,遮住她半张小脸,低声道:“封振荣这会儿盯你盯的紧,他暂时想不到我们会光明正大从大区门口拿着通行证走进去,但你也别太让人注意。”
时荞就挂着浅笑,任他摆弄。
果然,刚到近前,两人就被岗亭的人拦住。
毕寥和司零谁也没跟来。
封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通行证,那边立刻一个敬礼,恭敬放了行。
蒙蒙细雨中涣散的路灯光芒中,时荞余光瞥见了那张通行证上的名字。
姓夏。
封桀不用自己名字,也在预料之中。
又转了两条路,穿过三条小巷,才在一座坐落在角落里的四合院门前停下。
乌门挂锁,青苔铁锈,碎瓦颓垣,比她两年前来的时候更落魄了。
时荞刚要伸手去推门,被封桀抢先:“这里脏,我来。”
有年头的锁了,也不用钥匙,轻轻一拽就开了。
阴沉的夜空下,院子里漆黑一片。
“你跟在我后边。”封桀拿出随身带的强光手电,在前边带路:“虽然这里没贴封条,但知道的也都当做禁地,之前有几个军官想要买这个宅子,封振荣压着不卖,也就没人敢动,连维修都没有,等过些日子,封家倒了,我找人把这里重建一下,你做什么都好。”
听他把封家倒了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时荞复杂的看着他后脑勺,又是微不可查一声叹。
封桀背对着她,看不到她表情,只全神贯注的盯着正屋的门,把手电咬在嘴里,伸手推开的同时,转身用外套把时荞包进怀里,替她挡去灰尘。
被他包进怀里的时荞,怔了一下。
封桀低头,撞进她的眼睛里,弯了弯桃花眼:“我好看吗?”
压低的声音磁性惑人,妖娆的像把钩子勾的的人蠢蠢欲动。
正面相对的拥抱,她抬头就能看到封桀的脸,在一束刺眼的灯光中,他冷硬的下颌线变得柔和,俊美的脸上不见半点邪肆,上挑的眼尾自带媚意,灰蓝色碎发遮掩下眉梢那颗红痣欲隐欲现…
“好看。”时荞眨了眨眼睛,说了实话。
他真的很好看。
祸国殃民那种。
时荞从小就不否认这一点儿。
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封桀也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脑门抵着她的额头,眼底浓厚的情意从笑里溢出来:“那荞荞喜欢我吗?”
时荞:“…”
“得寸进尺。”笑骂了一句,时荞一把推开他,转身进了屋子。
空了的怀里灌进冷风,封桀也不失落,笑着拢了拢敞开的外套,跟着进去,替她打灯。
很久没人住的旧宅子,早就停了水电,灰尘积的足有指厚,墙角到处是蜘蛛和蛛网,潮湿腐朽呛人的很。
时荞有一瞬恍惚,想到了自己初回安陵的那个夜,当时的镜花缘虽然没有这里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值钱的东西很多年前就被搬走了,现在整个空荡荡的,靠墙边放的木椅子,稍微用手碾一下,就直接支零破碎坍塌化成一堆碎屑,溅起一堆灰尘。
“咳咳…”封桀以袖为扇把灰尘扫走,没忍住的咳嗽了一声:“之前封振荣他们都来过,这边墙都敲过,没有发现密室或者暗门什么的…”
时荞没说话,仔仔细细把这四合院里搜了一圈,出了进出的门,没有一把能用着钥匙的锁。
“那把钥匙应该也十多年了,即使被好好收着,但也生了锈,现在就算找到锁,也不一定还能打开。”封桀捂着口鼻说了句客观的事实。
两人地毯式的在小院里搜了两个小时,已经晚上九点,月桐和宿池都找了过来,也没半点发现。
封桀说:“当初院子里他们都挖了,掘地三尺也不为过,什么都没找到。”
时荞沉默了片刻。
半晌,她目光扫过这个院落,思索着道:“他们既然把东西留下,那肯定预测到了所有可能,会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可整个院子都被搜过了,没有暗室,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
她拿着手电又在院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一个地方。
封桀看着她视线凝聚的地方,眼皮子跳了跳:“荞荞,不至于…”
月桐和宿池:“…真的不至于!”
“没什么至于不至于的。”时荞抬脚朝夹在西北两个屋子中间夹的那个厕所走过去,表情没什么变化:“你们都嫌弃这个地方,他们更不会想到,说不定东西就真的在这呢…”
封桀摁了摁嘴角,连忙走过去拉住她:“这地方脏,你就别过去了。”即使二十年没用,都已经半塌了,可也干净不到哪去。
他余光瞥过后边月桐宿池俩人,淡淡道:“你们去。”
月桐和宿池:“…”
月桐站着不动,挑眉,无声抗议:我们又不是你的人,凭什么听你的?
封桀用手电晃了一下她的眼,微眯起的眸子里蒙了层危险,时荞看不到的邪冷:“你们是老大,荞荞是老大?”
打蛇打七寸。
算你狠!
月桐磨了磨牙根,把身边高一米八高却生了张娃娃脸的宿池推出去:“你快去。”
宿池:“…”
都是祖宗,就他是仆人命。
他斜了眼月桐,拿了手电,往那破落的厕所走去。
年久未用,有一股腐烂的腥臭味。
宿池伸手一推,砖垒的墙直接就倒了,里边的情况显现出来,他捂着鼻子用脚踢开障碍,仔仔细细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