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贵为寄月公主的念月在一次商帮节会中,认识了顾玉城,那时的他身为盐运司副使,身居六品,对于身份尊贵的她来说,不过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
可身份悬殊的他们却相恋了。
寄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尊国,女子为尊,北洵却是一个男子为尊的国家,这两个国家、两个人本就是极不匹配的。
但那时的念月很年轻,她喜欢顾玉城的意气风发、她喜欢顾玉城的恣意洒脱,她沉浸在顾玉城给她编织的美好“温柔乡”中,更是不顾族人的劝诫和女皇的警告,一气之下和他私奔了。
为了躲避追击,他们每天都四处逃亡,几乎踏遍整个灵羽大陆。
虽然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但念月喜欢这种刺激感,她喜欢与他并肩骑马、喜欢与他执笔谱画、喜欢与他笑看天涯,渴了就喝山上流下的清冽山泉,饿了就去河里抓些鱼来烤,累了就找个干燥的山洞席地而睡。
这样洒脱的日子持续了大概有一个月,便不得不中止了。
顾玉城毕竟是朝廷官员,他有自己的使命,必须回去就任。
所以在顾玉城向她坦白的那晚,念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他放弃官途。
如此善解人意的她何以不让人心动,顾玉城搂住她,喜极而泣。
那晚他们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互表真心,更是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那时的寄月和北洵关系还很紧张,两国僵持不下,谁也不敢率先出兵,追他们的人也不敢到北洵境内。
顾玉城回到了皇城,很快便投入到了工作中,他给念月找了一家环境极好的客栈,说是不好将她带回府中,害怕她寄月公主的身份一旦曝光,她就会陷入被押去做人质的危险之中,念月很相信他,二话不说的就在那间客栈住下了,而这一住,便是半年。
这半年里,顾玉城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屡出妙计摆平了与寄月的谈判,陆陆续续收复回了几座重要城池,颇受皇上重要,连连受提拔,成了督察院左右副督御史,正三品。皇上赐他黄金千两、锦缎百匹,更是命人替他重修府邸。
顾玉城不仅在朝中平步青云,他也会每月救济贫苦人民,在百姓中也是声望极高。
看着这样的他,念月自是高兴。她每日住在那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不敢上街抛头露面,只能日日夜夜期盼心中的那个他,可他公务缠身,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相聚的时间越来越短。
时间长了,她便再也无法忍受了,哪怕是冒着被当成人质的危险,她也要去府里找他。
至于结果,可想而知。
顾玉城,早已婚配,府中两位夫人皆与他早结姻缘。
知道真相的那个雨夜,她哭得泣不成声,泪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悉数打在脸上,念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曾经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这个从未对她发过脾气的男人脸上的冷峻,失了神。
上官柔的冷眼旁观和苏雪柔的恶语讽刺、府里下人们探究看戏的目光,都抵不过他顾玉城的一句话,他背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仿佛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说“念月,一生一世,实为可笑,北洵的男人,无一不三妻四妾。”
一道惊雷劈下,连同着她的最后一丝希冀,都劈了个粉碎。
她颤抖着后退,笑声越来越大,大到和雷声合为一体,她目光如炬的看着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心如死灰。
她心中的顾玉城死了,彻底死了。
原来她爱的,只是那位弱冠之年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圆滑世故、纵横官场的顾玉城。
他原是那么冷漠,是那么无情。
她再也无法直视他,几乎可以用狼狈而逃来形容,可她刚迈出几步,脚下一个趔趄就重重的摔了下去
如果不是顾玉城冲过去将她抱起,就医及时,她早就一尸两命了。
是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怀孕了。
这本该是件极大的好事,念月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双眼无神,看着兴奋不已的顾玉城,心里又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或许他是真的爱过她吧。
但,这些都已没有意义了。
顾玉城对她怀孕的事极为上心,他找了皇城里最好的大夫,日日替她诊脉,平日里的饮食更是必须经过他亲自检查方可送到她的房间。
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引得外人羡慕,世人皆传他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可只有她知道,他顾玉城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只因“无情”二字,无情无义,便能不受约束、毫无牵挂。
他所在意的,不过是她肚中的孩子罢了。
那她就偏不要他如意。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自杀,但每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便感到腹中滚滚的力量,那团强大的力量在阻止着她,好像在对她说“我们想来到这个世界。”
是,是“我们”。
她能感受到,这是两股不同的力量,一股经常在腹中乱蹦乱跳,活泼又调皮。而另一股,却多了几分阴郁,它安静的时候,一动不动,受到刺激的时候,便会上蹿下跳,在她的腹中翻江倒海,常常令她痛得彻夜难寐。
这两股力量汇集在一起,一刻不空闲的盯着她,她根本无法自寻短见,渐渐地,她也没了想要自杀的心思。
或许,这个孩子就是上天送她的礼物吧。
生下这个孩子,她就离开顾府,不管寄月还接不接受她,无论去哪里,她都要离开顾玉城。
可世事常不如人意,随着怀孕时间周期的缩短,她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每动一次胎气,身上的力气好像就被抽走几分,冥冥中,就像是有一个人插了一根管子在她身上,源源不断地吸取她身体里的灵力和精气。
她的身体一天天的不行了,这是吃多少名贵补品也调和不了的。
她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