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阴暗得不像话,唯一指引方向的月亮也隐匿于乌黑的天际之间,所有人都消失在这漆黑的夜里,感应不到彼此,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军队里渐渐生出些七嘴八舌的杂声,众人纷纷议论这异常的景象。
镇边大将军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他淡定的点燃一根火折子,大手一挥,大家都将火折子点亮,一簇又一簇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面面相觑。
寂静的夜里呼呼风声不断,树干和叶片擦出刺耳的鸣响,凭空生出恐惧。
这片森林是去南疆的必经之路,南蛮之地,最不缺的就是蛇虫鼠蚁,一路奔波下来,很多士兵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蚊虫撕咬的伤,有的还带着毒,伤口久久肿胀,甚至有溃烂的迹象。
因为常年打仗,战场上伤亡不断,需要源源不断的年轻血液注入,北洵的士兵大多是征兵时招进来的年轻人,很多都是刚及弱冠之年,有的更小的甚至还没束发。
一番折腾下来,大家都尝到了苦头,还没到目的地,军心便有些涣散了。
南宫畟看在眼里,却只能保持沉稳。
镇边大将军比他有经验,当即拔出随身携带的配剑,直朝着天,锃亮的剑身反射出火光,映得他满脸的络腮胡都发着光,平添几分威严“我知道,你们都是些年龄很小的孩子,此番舟车劳顿确是为难你们了,我在这里向你们赔个不是了。”他说罢便屈下腰,额头直碰马背,久久没有抬起来。
这一举动直接把那些年龄小的吓呆住了,他们慌乱的摆手,你一言我一语
“将军,我们没这个意思。”
“您快起来啊将军,如此大礼我们可受不起啊。”
“是啊是啊,将军快起来吧。”
“”
南宫畟突然抬手,示意他们停下,大家果然噤了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眼中流露出不同寻常的光,沉声道“将军此举,正是为了表示对各位将士的尊重与敬意,你们都是我北洵的英雄,年少背井离乡,不知何日归家,战场无情,更惶恐葬身何处,只为报效国家,怀着一腔孤勇,硬着头皮往前冲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北洵的子民,我们在一起,无论身份,不讲家世,凡是勇往直前者,都是我南宫畟的兄弟”
镇边将军立直了身子,看向意气风发的南宫畟,两人对视一笑,将军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太子殿下说得没错,我有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了,比起生死难料的战场,这点蚊虫叮咬算得了什么,你们若觉得自己是个勇士,想当个真男人,就给我绷直了脊梁,不管前方埋伏着什么牛鬼蛇神,都给我蒙着脑袋冲就是能做到吗”
“能”大家异口同声吼道。
一番鼓舞下来,将士们心中的英雄魂彻底被点燃了,一个个眼中闪着光,举着手中的火折子上下摆动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南宫畟弯唇一笑,他与镇边大将军配合得天衣无缝,目的也达到了,他使劲一拉缰绳,曜雀马蹄高抬,抬着他的身子也高高扬起,南宫畟望着黑压压的将士们,嘴角微微一扯,提了几个调子“我南宫畟以自己的认人头保证,凡是随我入南疆者,无论生死,一等功者授予北洵勇士称号,锦缎百匹;二等功者黄金百两;三等功者回乡探亲一日,众将士意下如何”
他的声音低沉而高昂,重重的落在将士们的心上,给整个军队打了一剂强心针。
一呼百应,谁能不服。
一直赶路,大家都有些疲惫了,他们在一处湖泊边停下休息。
南宫畟随意啃了一口干饼,就着有些混浊的湖水下肚。
“你倒是和我想象的大有出入。”镇边将军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语气中不乏欣赏。
南宫畟淡淡一笑,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的干饼残渣“难道将军认为,皇家子弟都是娇生惯养、上不了战场的懦夫么”
他倒也直白,不怕他降罪“以前是,不过现在不是了,太子殿下今日,让本将军刮目相看。”
“将军也是敢说,不怕我治你个忤逆犯上之罪么”他笑着看他。
对方也是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太子殿下若是这般小心思,听不得诤言,那也不配为天下之主。”
南宫畟眸色暗了暗,父王这次派他前往南疆的目的,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他真的做好当一个君王的准备了吗他若真的成为北洵的皇帝,整日忙于政务,还能悉心照料曦月吗
将军看出了他的困惑,问“怎么,有心事”
“的确有心事。”他脱口而出,一只手伸向怀里,月光下,那是一根泛着银光的同心簪。“不知她现在过的如何,吃得好不好,睡得熟不熟”
将军见状,突然一拍腿,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还是个痴情种,真乃性情中人,这簪子莫不是太子妃的”
他点头默允。
说来也好笑,他堂堂北洵太子,竟也偷偷摸摸的进了曦月的房间,从梳妆台里顺走了这枚簪子,其实他是想要她给自己秀个荷包的,不过这个念头刚萌芽就被他打消了,他想起那丫头骑马耍剑、恣意飞扬的模样,摇着头笑了笑,让她给自己绣荷包那还不是跟要了她命似的,她要是笨手笨脚的刺伤了手,心疼难过的还不是他。
“外传太子妃与殿下感情不和,貌合神离,看来全是谣言,不可信啊不可信。”将军在他身边感叹。
他思绪飘到最初的那会,那时的曦月就像一只满身长刺的刺猬,她对他带着莫名的仇视,总是抗拒他的接近,他那时也夸下海口说绝不碰她,结果
他忍不住笑了,一阵风吹过,湖泊中自己的影子荡漾开来,扭曲了本来的面目。
天上的明月也跟着变弯了,随着水波的荡漾,那轮明月竟突然变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