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62章 起来说话
    叶富解释道:“之前,你或许也早已听说过,就是关于大旗商行闹亏空的事情。当时还和幕僚室闹得很不痛快,你该是知道的?”



    “哦,倒是略有耳闻。”许高卓说道,“听闻王大人提起过,大略是那些钱,被王行给花用掉了。粮饷局拿不出银子来,还说都是您属意王行做的。王行挪用这些钱财,有您的签章,粮饷局并不敢过问云云。总之,王大人当时很不痛快。”



    “嗯,没错,就是那件事情。”叶富点点头道,“王行没有天大的胆子,他就算是挪用,敢挪用那么多吗?粮饷局推脱,但推脱的也没错,就是我属意王行挪用那笔款子的。那钱,没有花用到别处,他在京城,替我打点一个人。”



    许高卓惊讶道:“不知到底是何人?竟让大帅下此血本打点?”



    叶富笑道:“此人当时倒是不起眼呐,可现如今,那是大大的需要巴结咯!不知道许先生是否知道,当今陛下身边最为得用的宦官,叫什么名字?”



    “这~~”许高卓在辽东多年了,对朝中还真的是不太清楚,只不过有所耳闻,却也不太真切,“是否是那位姓魏的公公?”



    “没错!正是那一位!”叶富点头道,“既然猜到了,那你也就该明白,我的难言之隐到底是在何处了?”



    许高卓不禁苦笑一声,若是让熊廷弼知道这件事情,双方就算是原本没有梁子,也是要结下梁子的啊!



    熊廷弼秉性刚介,最最看不起的就是哗众取宠的阉宦。



    认为他们没有卵子,整日比女人还要女人,就知道攀附在皇帝的身上,说说小话。耳边风不像耳边风,人人都是得而诛之佞幸。



    和魏忠贤那样人的纠缠在一起的又是什么人呢?



    阉党!



    光听这个词儿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因此,若是让熊廷弼知道,他曾经看重的、现如今被誉为是‘辽东柱石’的叶富竟然是个阉党,到时候,他非疯了不可!



    “这位熊经略此次可是手持尚方剑来的,若是一刀把我给宰咯~~”



    “大帅!何出此言!”许高卓惊得站起身来,连连摆手,对叶富说道,“熊经略固然刚介,却不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人。莫说大帅如今是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整个险山镇都要靠着大帅的威望撑着。稍离半日,都不行。就单说他那尚方剑,难道连大帅您都斩得?”



    叶富这话,既是随口说出,但也绝不是没有经过脑子的。



    试想,历史之中,当年的毛文龙比之今日的叶富如何?同样的牵制地位,官阶还是一品,比较起叶富来,是要高的吧?



    袁崇焕手持尚方剑,在人家的老巢里头,说斩就把人家给斩了。



    虽说后果严重,直接倾覆了大明最后的可战之兵,也搭送了袁崇焕自己的一条性命。



    但比较起将死的大明,实在都是不够看。



    不过,这些他总是不能跟许高卓说得太多的。因此,听他惊讶反驳,便也就只当做自己是信口胡诌一句罢了。



    他笑了笑,对对方说道:“就算是没有那么严重,但总归印象不好,日后会不会有小鞋穿啊?所以啊,我总说,凡事靠不得旁人,都要靠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旁人的总归是旁人的,都比不上自己拿在手里的管用。就算是熊经略不知道这事儿,或者是他知道了也以大局为重,该给的军饷、被服、军械还是给足,可救急总是救不了穷的啊!”



    许高卓听罢便道:“是,大帅所言极是。总归是远水不解近渴,这些事情,到底还是需要咱们自己思量着办。都准备好了,也算得上是未雨绸缪。总归好过冲人家伸手!”



    “这么想就对啦!”叶富笑道,“有什么需要你就尽管开口!幕僚室那边,我多半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羊毛出在羊身上的事情,能省则省了。但你这边不一样!一文钱买个馒头只够我吃一顿,换把枪,换尊炮,我就能天天有的吃!这是划得来的买卖,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省!”



    熊廷弼是六月初从北京离开的,叶富原本以为,最先到险山来的应该是他才对。派出的哨探却反馈回来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消息。



    “巡抚?”叶富看着面前的耿荣祥,目露困惑,“巡抚,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叶富自然知道‘巡抚’这个官职是什么意思,但他真正想要弄清楚的却是,这个空降来的巡抚陕西等处地方赞理军务的大人,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很快缓过神儿来。



    看上去,熊廷弼在京中就对他在这边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了。最初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而是刚刚好的事情!



    叶富心乱如麻,耿荣祥小心翼翼查探叶富的脸色,不禁出言建议道:“大帅,是否需要卑职替您解决了这个麻烦?”



    叶富眼神一挑,冷飕飕的精光顿时正对着耿荣祥。



    耿荣祥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叶富也恍然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吓到了他了。他收敛心神,摆手道:“不干你的事!起来吧,起来说话。”



    “是。”耿荣祥从地上爬起来,垂手低头肃立在一旁。



    叶富想了想,问他道:“新来的巡抚是谁,查清楚了没有?”



    耿荣祥回禀道:“回大帅的话,其人名叫纪逢春,表字望乡。曾在陕西做过一任知府,说是极为知兵。此次来辽东,是挂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名头。是个四品!”



    “几品官儿就不用赘述了,总归他就算是个七品监察御史,那也是个文臣。只要是文臣,骑在我脖子上,我也该跪下笑脸相迎!”



    叶富语气之中尽是不满之意,耿荣祥听得出来,却不太敢擅自接话了。



    过了半晌,叶富说道:“罢了,来便来了吧!总不见得真的让人死在路上呢!但是话说在头里,他来是来,可你也得把眼睛给我放晴明一些!莫要出了差错!这种要命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一页纸飞到北京,都能把脑袋扫下来,听见没有?”



    “是,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尽快督促办好!”耿荣祥连忙答应。



    ~~



    与此同时,自登莱起帆行驶在海面上的一艘船上。



    新任险山巡抚纪逢春一脸泰然自若,独自坐在船头,用泥炉烹酒。



    对着四个清淡的凉拌菜,自饮自酌,喝到兴起,还吟起诗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身旁的书童鸣晓就没有他那般的享受了,对着纪逢春道:“老爷,这天色这么好,哪儿来的雪啊?”



    纪逢春哈哈笑道:“岂不闻:山雨欲来风满楼?想那叶富年少意气,不似老夫,年过四旬方才稍有所成。年轻人嘛,难免心中有傲气!若是老夫所料不错,他当惯了山大王,一朝要与老夫共事,怕是心中必是极为不甘呐!你我主仆二人若能安然到地,都算他一个心胸宽广,如若不然,免不了要客死他乡!”



    鸣晓听罢,嘴巴大张。



    一张嘴撑得,差不多要塞进一只鹅蛋进去。



    他惊道:“老爷,您明知此行凶险,为何不多带些人马?”



    “多带些人马?”纪逢春不以为然,嗤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在险山周遭十八个军堡,那位叶大帅布置了多少兵马?”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三个手指头来,“少说三万人!能与鞑子功防相克,整个辽东都丢了,唯有他能够安居一隅。这是何等的强兵悍将?多带人马,你却告诉我,我要带多少人马,才能在他的地盘上保得一个全身而退?”



    鸣晓满面愁容,看上去就快要哭出声来。



    纪逢春安慰他道:“好啦!听过话本儿没有啊?你我二人,此番就好比是那关公与周仓,单刀赴会!放心吧!武官嘛,又年少得志,难免骄横一些。只要他还心向百姓,能够守护一方,我纪逢春倒也不是让不得人的人。万事,只待见面,观他到底如何!”



    鸣晓依旧惦记着即将临头的大祸,心中无论如何都难以释怀。不过,既然纪逢春都这么说了,他身为人家的书童,也只得假作放心的模样。不仅如此,他还妆模作样的宽慰纪逢春道:“老爷,我明白您的意思!再者说了,您可是朝廷钦命的巡抚!赞理军务!论职权,那是他叶富的顶头上司啊!险山一地,若非熊经略,那就数您说话管用了。您代表的是朝廷,难道那叶富还敢跟朝廷作对不成?”



    “你啊!不用变着法儿的宽慰老夫!”纪逢春说道,“老夫在朝中的时候,就曾仔细品味过这位年轻的总兵官。老夫料定,只要此次老夫不激进,他就必然会对老夫以礼相待。他毕竟是大名的武官,办事情,到底还是要按照既定的规矩来才是啊!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可以不来,老夫其实也不太想来的。”



    纪逢春倒不是怕死。



    他心中早已笃定,叶富并不敢将他如何。



    只是他觉得,朝廷给叶富立这么一个‘婆婆’,纯属是搬石头去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