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泓川道:“纪大人说,你说你不懂民政,我呢,是个读书人出身,又久历地方,这恰巧是我的强项。这民政,你就是不说,我也要管!不过,打仗的事情嘛,说实话,书生到底是不如你这样带惯了兵的将军。纪大人说他管大帅要兵,实际上是要组建一个民防局,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抑或是有什么偷盗、打架、杀人之类的案子,也好交办下去,让他们去查。这样的事情,文人怕是做不来,但也不是军队该管的。所以,他才问大帅要人。”
这还不是要往叶富的军权那边儿插手吗?
王致摇摇头,直觉叶富若是连这个都能答应,那也实在是太能屈能伸了。
纪逢春显然是在为顶掉叶富做准备,这么明显的动作,叶富却好似丝毫不觉一般,根本米诶有放在心上,而是听之任之。
他心中正琢磨着,却又听张泓川继续说道:“您是不知道啊,大帅同意了民防局的事情之后,还给纪大人提建议,说是民防局下属在各堡设立若干巡防营,巡防营下设巡防队,借此来逐级管理地方治安,就更容易了。另外,大帅还说了,既然巡抚大人有余力,那就能者多劳,反正都是他手底下的一摊子,干脆,备兵局,也整个划到了幕僚室下属。”
“连备兵局都给了?”王致简直要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给逼疯了,他问道,“备兵局是招兵的关键机构,能不能招到合格的士兵,这是关键。难道连这个,大帅都能放手?”
“还不是这么说嘛!”张泓川说着,已经将王致请进了屋中坐下,他亲手给王致添了一杯茶,对他说道,“听说是商量了,什么双重领导吧?每个地区的招兵,由各路翼长直接负责,备兵局全力配合。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具体的还要运作起来才知道了。”
王致给自己灌了口茶,也顾不得烫与不烫,皱着眉头,思索着事情。
他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叶富这几日以来所发生的巨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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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总兵府内宅院内。
叶富难得在办公时间还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头,闲来侍弄花草,一本正经的拿着剪子修理花枝。
马登龙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个托盘,摆着凉茶、手巾。
院门口,亲兵拦住匆匆而来的耿荣祥。
耿荣祥朝里面望了一眼,低声烦请亲兵通报。
亲兵为难地转头看马登龙。
马登龙犹豫了一下,凑在叶富身边道:“大帅,耿大人来了。”
叶富退后半步,观察着自己手下的‘半成品’,随后道:“让他进来吧。”
“是。”马登龙答应一声,朝着门外递眼色。
耿荣祥快步走过来,对着叶富低头道:“大帅。”
“嗯。”叶富答应一声,凑到花前,又是一剪子,随口道,“怎么样?换了个名头,没把本事忘了吧?让你查的事情,查明白了没有?”
耿荣祥被剔出幕僚室,这是在得知幕僚室要交给纪逢春的时候,耿荣祥就预料到的事情。
而剔除之后的部门自然不是说砍掉就砍掉了,而是用另外的一种形式存在。
总兵府衙门原本下属只剩下一个参军室,现今又增设了一个政训局,耿荣祥担任政训长,负责整个部门。具体的职权,只看‘政训’两个字也就清楚了。
下属最重要的自然也还是情报机构,只不过更名为了政训局外联处,这个处现在还没有找到太合适的人管理,暂时由耿荣祥兼任着督理。
叶富说是不管民政,实际上却不过是以退为进,对纪逢春是一个试探。
不然,好好的局面,他怎么可能轻易撒手将大权拱手相让?
想要空降个上司给他,他也得认呐!
政训局这个外联处就是专为监视、瓦解敌对势力而存在的部门。
幕僚室不算是敌对势力,但因为纪逢春的出现,而变得极不稳定。所以,也被列为了不稳定的对象,受到了政训局外联处的监视。
耿荣祥办事素来稳妥,他既然敢来禀报,那就是胸有成竹。他对叶富说道:“回禀大帅的话,卑职派人监视了王大人六天,就在刚刚,王大人才从住处出来,去了幕僚室。期间都是独自在住处内,即便是吃饭,也都是仆从送过去,没有见过任何可疑人士。刚刚张大人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将幕僚室的变动告诉他了,他听后似是极为震惊,一时间不能接受。”
叶富直了直腰杆,把剪子递给马登龙。
马登龙用托盘接了,先递了手巾过去给叶富擦汗,随后又奉上茶杯。
叶富抿了口凉茶,对耿荣祥道:“他说我是小人得志,贪墨无度,搜刮民财,与民争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耿荣祥笑道:“王大人是读书读的太多,有些被书本上的东西蒙住了。大帅爱民如子,千方百计为百姓设想,整个险山谁不说大帅善政益处颇多?想来,是王大人自己想窄了。”
对于耿荣祥的马屁,叶富也只是听听便罢了。
他还是不想舍弃王致,毕竟有个用惯了的读书人不容易。但这个读书人的思想,必须要靠外力强行扭转过来,日后才能放心用下去。
让他迷糊着,跟纪逢春打擂台、摆手腕儿去,叶富才好腾出时间来做别的。
耿荣祥走了之后,叶富便也不再躲在内宅浪费时间,换了绘狮子的二品常服,腰间戴犀角带,头顶带着镶玉的乌纱帽,去了二堂,办他该办的事情。
张泓川觉得幕僚室现在的事情少了,闲散的时间多了,其实是纪逢春还在试探,远远称不上已经上手。还有很多事情,他需要和叶富一点点磨合。
作为一个聪明人,纪逢春对自己的定位选得极为准确。
他知道叶富的底线在哪里,也知道作为军民一把抓的巡抚,在辽东这个特殊的地方,想要有所建树,虽然和叶富是明确的上下级,但与之搞好关系、得到他的支持还是必备的事情。他不能够操之过急。
但叶富这边就不同了,虽然看上去他是将权力移交了一半给纪逢春直接去管,但实则,手里头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却是丝毫未减,反而有增多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