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三百年的岁月里,世间只有我一树,不,一人独守在这里,困于这幽暗的山谷之中。”白头翁有些悲痛,“三百年啊,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便想着有没有方法可以让我继续历劫,后来我发现这世间有许多四散的煞气,我便把这些煞气收集起来,助我修炼。”
白头翁这次未多挣扎,很爽快的就说了。也不知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便一五一十相告,还是因为他和易辞的对话。
“那这些血尸……”卿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总是无穷无尽,不能满足的,尤其是尝到了甜头后。我得了煞气后修炼大有进益,可煞气是有限的,根本不能满足我,我便将豆谷村周围的灵气收为己用。”
忽然想起王大娘说过的饥荒,卿言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灵气的?”
白头翁抿了抿嘴唇,看众人齐刷刷看着他,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既然打不过,就老实交代吧,于是道:“约莫五年前。”
“什么?”众人都很惊讶,事情不会这么巧,五年前豆谷村闹饥荒,五年前白头翁收集灵气。
事情已经明了,豆谷村的灵气被夺取,植物无法生长,渐渐的便有了饥荒。
“你吸收了灵气为何还要残害村民?”难也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白头翁,说话一无之前无所谓的状态,眉头微蹙,语气严肃。
白头翁叹了口气,继续道,“没有办法,豆谷村出现饥荒,清羽族的人就会发现豆谷村不对劲,我不能继续吸收豆谷村的灵气了。所以我只能吸收这些村民的精气,继续修炼。”
“你这老头子倒是实诚的很,但这些村民不能白死,你必须为之付出代价。”难也拿出拂尘欲出手,被卿言拦下。
“难也道长稍等,我还有话要说。”
卿言望向白头翁,眉眼如剑,严肃而认真:“据我所知,豆谷村自饥荒后没有经历过什么事。因清羽族的庇佑村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生活美好的甚至有些不真实。”
“那五年里,从未有过村民失踪或者意外死亡的事件发生。”卿言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所以……你说谎。”
白头翁眼神有些躲闪,脸上还是很镇定的道:“小姑娘为何觉得我说谎?”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卿言加大了声音道,“那五年里你根本没有做任何事,为何偏偏近日才开始胡作非为,残害生命?”
“哼,小姑娘说我没有做任何事,我很高兴。不过也别因此就随意侮辱于我啊。”白头翁年纪一大把,脸皮也是厚的不能再厚。
“你……”卿言毕竟年轻,一时气急,原地“你”了半天。
好半晌憋出一句:“竹生利用榕树叶对村民施下桃源乡,你做何解释?”
“哦,这个啊。我说过了,我和这蠢蛇一样都离不开这里,只能想办法引人上钩了。”白头翁脸皮愈发厚,想必是觉得自己说的天衣无缝,所以声音也大起来,一副很有理的样子。
“那你怎么会桃源乡?”毕竟年轻,还是有些急躁。
“你和那个人做了交易吧。”
易辞适时说了话,眼神冷冷的看着白头翁,隐隐有些狠意。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那个人?”
卿言又一次好奇易辞到底做什么了?让一个一个的怕成这样。
白头翁依然顶着一张欠揍的脸,说出一些欠揍的话。但对着易辞说话时明显收敛许多。
“你不说?”声音依旧低沉好听,隐隐带着威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头翁头铁胆儿硬,负隅顽抗。
“好,我替你说。”易辞嘴角弯起一抹冷笑,冷冷道。
“那个人诱骗竹生打破清羽族结界,使神兽毕方心神不稳,苍峄山周围灵力松动。”
“这个松动,指的是你和竹生的封印。竹生恢复了些灵力,你也恢复了。”
“你不会桃源乡。”易辞目光如炬,“是那个人将桃源乡施在榕树叶之上引村民来此被你绞杀,你吸收他们的精气……”
“而那个人,要的是煞气。”
易辞冷笑了一声:“你五年前试过吸收灵力压制体内的煞气,但毫无用处,所以那个人告诉你只要再吸收一些煞气加以他的帮助你就可以脱离封印,离开此处。”
白头翁瞳孔张大,抿着嘴唇,强自镇定道:“然后呢?你想怎么编?”
易辞讥笑道:“你被骗了,煞气无法可解。”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白头翁听闻此言,再也没有绷住,神色惊恐。
卿言很不合时宜的想,这白头翁怕归怕,还挺相信易辞的。
易辞眸色冰冷,道:“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煞气的可怕。”
卿言愣了下,她差点忘了,在桃花镇客栈的时候他们聊过的,易辞身上也有煞气。
是了,他身上有煞气很多年了,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煞气的可怕。
那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煞气会惑人心智,使人成为没有感情的恶魔。他是怎么压下那些,成为今日这般温和克制的人呢?
心里突然一阵闷痛,她望向易辞。
易辞神色如常,冰冷的眼神锁着白头翁,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白头翁愣在原地,少顷,忽然张狂大笑起来:“枉我修炼千年,居然被一个半人半鬼半魔的怪物骗的如此彻底,哈哈哈,可笑,可笑!”
半人半鬼半魔?是指“李强”?
“你可知他背后是谁?”半晌,白头翁骂完,冷静下来,饶有兴趣的望向易辞。
易辞沉默半晌,没有任何感情的道:“一个故人。”
“故人?呵呵。”白头翁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你拿人家当故人,人家却恨不得你低入尘埃,一辈子埋在粪堆里抬不起头,受万人诋毁,万世唾骂。”
“从桃花镇到苍峄山,不,或许从北冥境开始,你和这个小姑娘就一直活在人家的设计好的圈套里。”
“呵呵呵,故人,你居然说故人,可笑,愚昧!枉你当日一剑破风,睥睨天下,以一人敌万人,令群妖震荡,神明……”白头翁似乎被刺激的太过厉害,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
“他们还想做什么?”易辞冷冷的打断了白头翁,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什么叫从北冥境到豆谷村都是人家设好的圈套?一切都是“李强”设计好的吗?
细想起来,他们方到桃花镇,柳府就出了事,折桂从柳府离开刚巧就被她看到,她和卿胥卿云在柳府的相遇,柳江恰好看见他们在柳府,“下神”,月娘,柳江他们身上的迷迭阵……
她知道这件事与“李强”有关,可她没有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人家早就设好了圈套,就等着他们一步步进呢。
可“李强”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与清羽族或夜凌族有仇恨,所以报复他们?那也不该这么报复啊。
她也没有得罪谁啊,就算是她当年出生天降雪灾,有生灵在雪灾中丧生,那也可以直接来报复她啊,直接刺杀都比这样弯弯绕绕让她和易辞不痛快要好。
等等,易辞,不痛快,故人,万世唾骂,这些词汇不停在卿言脑海中旋转,越来越快而后忽然揉成一团,出现了一个念头。
“李强”背后的……是对着易辞来的!
她不知道易辞和那位故人之间有什么纠缠,只知道“李强”背后之人是厌恶,仇恨易辞,巴不得易辞被人唾骂的。
易辞两次三番放走“李强”难不成是想从“李强”入手查到附身他身上的魔吗?
那个“魔”为何不直接出现而是给了“李强”灵力还把自己一部分意识附身在“李强”身上,让“李强”找易辞的不痛快?
疑团一团比一团大,像是一团浆糊,卿言的头都要炸开了。
思之无解,那便先解决眼前之事吧。
白头翁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出“李强”的下一步动作,或者说他也不知道。
卿言望向白头翁,学着易辞冷冷道:“你最初的煞气是怎么来的?为何要吸收灵力压制它?你还在说谎?”
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拿吸收煞气修炼那套说辞来骗我,你以为谁都能利用煞气吗?至少在我看来,你不能。”
话一落地,空气静默了半晌。
而后几声鼓掌的声音响了起来,难也赞叹的看着她:“小姑娘真令人刮目相看,厉害厉害。”
卿言强压下尴尬,“冷冷”的看向白头翁:“你以为沉默我们就毫无办法吗?”
白头翁没有说话,或许心存一丝侥幸。
卿言气极反笑:“这大榕树上沾了多少村民的血,留在这里也是徒增杀孽,白白污了这幽深纯净的山谷,倒不如一把火烧尽了才好。”
白头翁愣了一下,破口大骂:“你敢,你若是敢烧我便……我便杀了你。”
“是吗?”易辞目光犀利,冷道,“你在这儿的确是因为三百年前那场天界大动荡,却不是因未历劫而困。”
“你方才那番话漏洞百出。若真是没有历劫,你也只是需要再修炼一段时间便可得道,而不是被困于此,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