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细细思索一番才想明白她的意思:那吕廊程既然能被放进府,必然与府里内奸关系不错,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肯主动招出那人?
只要是他说出来的人选,肯定不是放他进来的人,这样说来,婉儿反而应该第一个被排除嫌疑。
再往深层想一想,他跟婉儿无冤无仇,又为什么会供出她呢?最近跟婉儿有仇的人也没几个,不是柳琴就是苏馨。
苏老爷子这才想通这一层,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竟不算冤枉了她。”
不仅不算冤枉,甚至还罚得轻了。苏沐言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向婉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趁热打铁,在苏老爷子面前好好卖一卖惨。
“老爷子,我可真是命苦哇——”婉儿不负众望,大哭出声,凄厉的尾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自从嫁给苏常以来,无一日不是恪守本分,老实做人,可却三番四次遭到大夫人的毒害·····”
一番满含血泪的哭诉下来,不出苏沐言所料,苏老爷子果真饶过了婉儿,还准允苏常带她回正房里住。
从净明苑里走出来,婉儿难得没有趁机赖在苏常怀里撒娇,而是坚称自己没事,让苏常先走。
等到与苏沐言和小燕独处时,她一把抓住苏沐言的手,“多谢沐言小姐出手搭救!”
她被苏馨陷害,沐言小姐却冒着被柳琴等人记恨的风险也要救她,经此一事,她算是彻底认定,沐言小姐和自己是一伙的了!
苏沐言淡淡一笑,“不必如此,你本就无辜,不应该承受那些责罚。”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婉儿结盟,不过如今的局势,需要有人让柳琴分心,所以婉儿不能有什么差池,更不能被逐出府。只要有她在一日,柳琴就不顺心一日。
更何况,看苏常方才的表情,婉儿对他的影响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她不仅能牵制柳琴,还能顺便牵制苏常,留下她在这苏府内,好处可是远远大于坏处!
敷衍完千恩万谢的婉儿,苏沐言和小燕一起回到沐言居,远远看到了门口的苏建。
“爹爹?”她连忙迎上前去,有些惊讶地道:“爹身体内的余毒刚清,不能受风,怎么出来了?”
苏建一摆手,“我早就大好了,不碍事——话说回来,我听下人说起昨日有人擅闯苏府,还惊扰到了你,是不是?”
“爹爹放心,我没事,当时文雍王殿下和侯箫都在呢,我们刚好在一起赏月。”苏沐言立刻知道苏建心里在想什么,“那人只不过是个醉汉,在我这里讨不到便宜,最后跑到苏馨房里去了。”
若是往日,苏建绝对会跟着问一句苏馨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之类;现在他却沉吟一番,追问道:“那人如何能进苏府······是不是她搞的鬼?”
“多半是。”见他这样,苏沐言勾起一抹笑容,看来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终归没有白费,苏建终于对苏馨等人有了基本的防备之心,“她是自食恶果,爹爹不用放在心上。”
苏建生性善良,做医者再合适不过,但要和人玩心机就不行了,这个任务还是交由苏沐言自己完成比较好。
“对了,我今日给净宽苑送去的月华蕊,不知爹爹收到没有?”不愿意让他多想,苏沐言很快转移话题,“还有侯箫送来的天仙醉的糕点,我挑了几样味道清淡的,一并送去了,爹爹可要赏脸品尝品尝,最好给点改进的意见。”
苏建这些天吃药膳都吃烦了,如今一听有糕点,注意力立刻被成功转移:“真的?我这就回屋,尝尝你们开店的手艺。”
送走苏建后,苏沐言呼出一口长气,推开沐言居的院门,却没想到文雍王就站在院内,那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似乎把方才两人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殿下······此时找我,有何贵干?”苏沐言试探性地问道,她看不透谢寒松那双如墨般的深邃双眼,猜不透他想做什么,只好先发制人。
谢寒松微微移开目光,苏沐言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在他的注视下,竟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累吗?”谢寒松沉默许久,久到苏沐言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开口,这才轻声问道。
苏沐言没懂他什么意思,“啊?”
这么年轻的深闺小姐,本应是无忧无虑玩秋千的年纪,她却不仅有一身精湛医术,而且还要替父亲考虑,在这处处算计的苏府内生存下去。
她不累么?
不过以她的性格,就算是累也不会说的,何况自己与她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执着发问反而失礼。谢寒松的思绪瞬间千回百转,最后还是改口道:“没什么,我近日得了几只极细的羊毫笔,写起字来比别的毛笔都要顺,想着姑娘平日里写药方用得到,就顺手拿了过来。”
苏沐言颇有兴致地挑起眉,执起他送来的羊毫笔,细细端详,只见其笔身修长挺直,后方用鎏金的竹节圆润收尾,前面尖端的羊毛纤毫未染,白皙无暇,用手一试,才知其柔软顺滑,实非凡品。
她平日就爱用羊毫笔写诗作词,尤其爱这种好看又好用的笔,谢寒松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这毛笔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还请姑娘不要嫌弃。”谢寒松见她不言语,以为她不喜欢,掩饰着情绪故作冷淡道,“或者实在不喜欢的话,退还给我也行。”
苏沐言赶紧抱住笔,蛮不讲理道:“那可不行,送出来的东西,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刚才一见我就觉得这笔跟我有缘分,它已经认主了,就算殿下现在反悔也不行了!”
那双清澈如水的漂亮瞳眸中从来是镇定自若,狡黠五匹,现下却难得出现了一抹任性。就算是胡搅蛮缠,苏沐言也可以把歪理说成大义凛然。
看着她紧紧抓着毛笔的双手,谢寒松忍不住微弯唇角,只恨不得她能冲自己这般撒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