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就是这么想你妹妹的？！”苏老爷子暴怒喝道，“怎么这么恶毒！”
刚才与苏馨靠近的时候，他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仔细一闻，竟然是篆断离心香！
篆断离心香，适量施用可以让人飘飘欲仙，从而说出心里话，是军队边防中常用的香，因而原料很难得到，也不知道这种香怎么会出现在苏馨房间里。
她和柳琴一定是吸入了过度的篆断离心香，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然而，她们两个吸入了篆断离心香后，说出的真话竟然是如此惊世骇俗！
难道这才是她们真正的内心吗！
苏沐言眼里划过一抹了然：苏老爷子不愧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医者，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才不是我妹妹！”苏馨声嘶力竭地吼道，她的声音已经从尖锐变成嘶哑，此刻拉扯的声线显得格外恐怖，“林夏那个狐狸精，丝毫不知羞耻，当年是带孕入府的，苏沐言就是个杂种，身上流的根本不是苏府的血！”
“你闭嘴！”苏老爷子彻底被她这番话激怒了，命令下人拿布条来堵上她的嘴，不一会儿，苏馨就只能从气管里发出喘气声，再也不能吐露一丝一毫的粗鄙之语了。
苏老爷子生气归生气，可他并没有对柳琴和苏馨的话做出多大反应，似乎早知道林夏进府时怀有身孕。苏沐言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试探性地问道：“阿爷，你早就知道我娘亲是带孕进府的？”
“是的。”苏老爷子长叹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苏馨，随后毫不留恋地抬脚出了门，“你爹一早就告诉我了，还央求我不要为难她。哼，那是他自己娶的姑娘，他自己要丢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看来，苏老爷子当年应该是没有为难林夏的。苏沐言微敛眉眼，又说道：“那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苏府的人，为何还要把《长虹医术》传授给我？”
“你不是苏府的人？”苏老爷子气得用手去戳她脑门，“苏家养了你这么久，你跟我说你不是苏府的人？！”
人一老，说话就容易较劲，苏沐言解释了半天才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嫌弃这个姓氏：“我没有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不谈其他的，起码馨儿堂姐有一点说的没错。在你们眼里，我终究留着外人的血。但您却还是将医术倾囊相授，不会觉得便宜了外人吗？”
苏老爷子沉默了一会。
其实，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
苏沐言刚刚认字的时候，他连私塾都不想让她念，因为不想在外人身上浪费银子。却没想到苏建跟他坦白，说自己今生都不准备续弦了，长房一脉就苏沐言这一个女儿，要他看着办。
苏老爷子第一次被长子这么要挟，怒火中烧之外，还有一点恨铁不成钢：他这两个儿子中，就苏建还算事业有成，可如今他为了林夏抛弃太医一职，又为了苏沐言跟他抗衡，也太过于儿女情长了些！
太看重感情的人，这辈子注定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话虽这么说，可苏建明摆着要把苏沐言维护到底，苏老爷子也只能让她和苏馨一起学习。
“后来，看你的天赋着实不错，我也就认了你是苏府的人。”苏老爷子把前尘往事都告诉了她，连自己那时候的心路历程都没有省略，“你从认字开始，就比旁人聪明许多，又肯用功，这样的孙女不要白不要，我又不傻！”
再者，他作为苏氏一脉的传人，到了这一代，膝下只有两个传人，一个苏沐言，一个苏馨，选项着实不多，苏沐言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这个理由也很真实了，苏沐言笑了一声，回答道：“沐言尽量不让您失望。”
苏老爷子冲她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入雪中，披上斗笠，往净明苑走去：“我现在就是个糟老头子，没什么要紧的。你的未来在外面的广阔天地，不要拘泥于苏府，也不要拘泥于南都！”
他没有回头，最后一个字传到苏沐言耳畔的时候，余音已经很悠远了。
“苏老爷子怎么知道你要去京城？”他走远后，小燕凑上来在苏沐言耳边说道，“小姐，你告诉他了？”
苏沐言摇了摇头，心里也感到奇怪。除了谢寒松之外，她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打算，苏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
净宽苑。
苏沐言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屋，可还是被苏建发现了：“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关上门，别让冷风吹进屋子了。”
“哦。”苏沐言抖落披风上的雪花，她来找苏建，一是让他不要再为娘亲之死自责，二是邀他一同上京拜访皇贵妃，可是一见到苏建柔和的眼神，她居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是不是想去京城？直接说就好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心里正想着这件事，冷不防就被说穿了，苏沐言猛然抬头，“啊？”
“那日你和文雍王对坐谈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苏建说，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可不是故意听你们谈话的，就是不小心顺耳听到的。”
苏沐言一下子想到了苏老爷子之前的话，“啊，原来是你告诉阿爷的。”
“是。”苏建点头承认，“他年纪大了，接受事情比较慢，我提前跟他打声招呼。”
所谓打声招呼，其实是他又一次为了苏沐言违抗父亲，用少有的强硬语气说“谁都不能把她禁锢在苏府，她的抱负要到更大的天地去施展”。
当年，执意把她留在苏府的人是他，今日让她毫无阻力地离开的人，依旧是他。
苏沐言当然猜得出他都做了什么，当下感动得说不出话，坐到他旁边道：“爹，我想和你一起去京城······”
她用上了撒娇耍赖的语气，但苏建只是笑着点了点她精致的鼻尖，摇头道：“不行，老爷子还在这里，我得留在他身边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