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言提出邀请之前，已经知道他大概会说什么，可她依然想要争取一下：“阿爷这边，不是还有苏常叔父吗？离开一小会，没关系的，再说了，您就不想去见一见皇贵妃吗？”
“让二弟照顾老爷子？你认真的？”苏建含笑看了她一眼，开始用雪水煮茶，“至于皇贵妃······我还真不想见她。”
林逸渺与林夏长得何其相似，他们之间的误会又太深，见了也是徒增怨怼。
“更何况，她当年说我的那些词，也不算完全说错。”苏建出神地凝视着白玉茶壶，喃喃地回忆道，“夏儿当初要是没和我回南都，便不会死了——终究是我害了她。”
这是苏建此生最大的心结，苏沐言也没办法劝解，她只能默默陪坐在他身边，给他无声的支持。
窗外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来，父女二人对坐着观赏雪景，享受着分别之前最后的温馨一幕。
······
三日后。
本来苏沐言打算坐船离开，但总是舍不得与苏建做最后的告别，结果河道都要结冰了，她才下决心离开。
“再不走的话，就要等到开春了。”苏沐言说，对面的冯瑾兰和胡妍满脸不舍，却也没有开口挽留，她们知道，苏沐言做了一个决定之后很难回头。
冯瑾兰咳嗽一声，“你放心，苏府就交给我了，有我在，不会有外人欺负你爹和苏老爷子的。”
苏沐言很相信这一点。
“那个、天仙醉你也放心！”胡妍不甘示弱地说道，“我现在已经逐渐上手了，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不比侯小姐当初的差！”
说起这一茬，冯瑾兰往周围看了眼，居然没看到侯箫的身影：“对了，侯箫人呢？她怎么没来送你？”
“她在敬城开店，赶不过来。”苏沐言叹了口气，“侯箫现在大老板一个，我怎么指使得动啊！”
眼见苏建要过来跟苏沐言嘱咐几句话，冯瑾兰识趣地拉着胡妍要走，后者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趴在苏沐言耳畔说道：“对了，那日有个人忽然来天仙醉买酒，话语之间提到了严凛！”
“你还这么关注他？”苏沐言没有多想，只当是胡妍还没有放下这个人渣。
胡妍的神色却是分外认真：“不是的，那人好像也是被严凛抛弃的可怜女子，我看她与我同病相怜，就暂且让她在店里住下了——她名字还挺好听的，叫什么凝之来着。”
蓝凝之？！
看来严凛和吕廊程上京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她，他是终于玩腻了啊！
想起这个女子，苏沐言的眉宇之间笼上一层忧虑，她拉住胡妍，警告道：“蓝凝之可不是一般人，她心思深得很，你还是对她多存着点戒备之心的好。”
“放心吧！”胡妍冲她一笑，“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姑娘了！”
苏沐言还是不放心，又看了眼冯瑾兰，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才松开了抓着胡妍的手。
“你们这几个姐妹还真是要好。”苏建终于有机会和女儿对坐，临行前不免要嘱咐几句，但他看见一旁的谢寒松，又觉得那些嘱咐都是多余的，“其他的，我便不说了，有文雍王殿下替你注意着，你在京城也闯不了多大的祸事。”
这可说不定。苏沐言在心里默默嘀咕，爹爹对她的杀伤力还是不太了解啊！
“唯有一点，就是面对皇贵妃的时候。”苏建继续说道，“若她真是从前的林逸渺，那你要注意，面对她的时候，一定要说真话。”
苏沐言慎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不会对她撒谎的。”
船工已经唱起号子，要出发了，苏建这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船。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苏沐言浑然不觉，站在甲板上，看着岸上的爹爹、知府和熟悉的南都百姓，竟恍然有了一种永别的错觉。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谢寒松从背后走过来，替她支起一把油纸伞，挡住落在她发丝间的雪丝。
船开了出去，岸上的人渐渐看不清了，苏沐言这才注意到沉默的谢寒松，清了清嗓子说道：“多谢殿下为我打伞。”
“怎么又开始叫我殿下了？”谢寒松一扬眉，护着她往船舱走去。
“马上到京城了，我可不敢对文雍王殿下不敬。”
苏沐言分得很清楚，在南都，在苏府里，谢寒松是一个普通的病患，她是医者，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礼法阻隔。
可是到了京城，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雍王殿下，而她是一介平民，要想不被众人的眼光撕碎，那她最好还是低调点。
谢寒松明白她在想什么，京城确实不比南都，他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做你自己就好，京城没人敢难为你。”
苏沐言哇地叫出声，“殿下要为我仗势欺人吗？！”
语气有点夸张，不过比起方才的黯然神伤，谢寒松更喜欢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本王一向以理服人。”
可以，非常可以，从小征战四方的文雍王说自己以理服人，真是让人十分信服。
苏沐言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对了，多谢殿下陪我坐船上京。”
她知道，他平日里上京，都是通过死门的暗桩，速度比坐船不知道要快多少倍。如今他坐船，只是为了陪伴她而已。
谢寒松摇了摇头，示意无妨，自己甘愿陪她坐船，再说了，“在江面观赏雪景，本王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景色正好，我们不如来一场对诗？”
苏沐言很多天没有动笔，现下忍不住诗兴大发。
“小姐安分点吧，当心待会晕船了。”清霰说道。
事实上，他有几分晕船，小燕正在照顾他，要是苏沐言要写诗，小燕就要撇下他去伺候苏沐言，所以他才出口阻拦。
还不等谢寒松凉凉的目光扫向清霰，苏沐言就善解人意地表示：“小燕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磨墨也行。”
因为有苏沐言源源不断的新点子，船上的日子一点也不无聊。很快，某日早上，众人就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