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除了政府出资捐助的福利院外, 剩余的慈善机构都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将位置选在远离市中心的偏远郊区。
一方面是出于金钱方面的紧缺问题,另外一方面, 靠近大自然对治愈身心更加有利, 十分适合过早遭遇不幸打击的小孩子们。
所以栗原涉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带着两个临时队友找到了那栋自己熟悉的建筑。
偏向欧式风格又略显矮小的房屋总有种捉襟见肘的局促感, 从表面看就给人一种不够宽敞的印象, 而一旦走近,便能发现边边角角的砖瓦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仿佛伸手轻轻一推, 便能听见它们噼里啪啦掉落的不详声音。
庭院中央作为景观存在的喷水池则成了真正的摆设, 最大的用处或许就是作为饲养的器皿, 乘装着十几尾鲜活的、惬意游来游去的鱼类。
当然, 与常规意义中的观赏鱼不同,它们可是货真价实的食物, 基本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艳丽卖相。
若是放眼望去, 还能发现靠近后院的土地被开垦得极好, 规规整整地种植着各色农作物, 明显被人照顾得很好,这会儿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至于令人赏心悦目的、光用作装饰一途的鲜花类,很明显, 从一开始就不曾入住过这家以实用为主调的福利院。
纵使是住惯了冷板凳, 时不时靠捡废弃物过活的贫穷神明, 此刻也不禁小声吐起了槽, “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朴素啊……”
“因为没什么人资助嘛, 全靠大家自给自足……”
闻言, 经常偷懒不干活的粉发少年耸耸肩, 并未陷入过去的回忆,自动为其覆盖一层美化滤镜什么的——毕竟,在森先生之前担任着院长的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大善人,动辄便将大家关进小黑屋里自我反思,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
他和中岛敦可都是关禁闭的常客了。
彼时的他聪慧有余,却力气不足,异能也并未觉醒,于是很早就学会了装乖讨生活。但大人们自觉是这一方小天地的主宰者,极度厌恶被他那双眼睛看透的感觉,便总是找理由将他抓进去反思,希望能磨掉他与生俱来的、难以彻底遮掩的锐气。
结果事实证明,那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他根本没有想改变的意思,反倒学会了更多隐蔽踪迹的方式,每日上演着宛如捉迷藏一样的戏码。除了准时叼走一日三餐的食物,可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外,几乎没人能将他给找出来。
简直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猫一样。
至于后来与他成为好友的敦,偏偏就拥有万中无一的灵敏嗅觉,无论他藏得再深,对方总能将他给揪出来,放在阳光下晾晒成一团软乎乎的猫饼。
有时候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应该称为孽缘更恰当。
没办法,中岛敦实在是不会说谎的性子,被大人们发现他具有如此好用的能力,自然就把寻找栗原涉的任务指派给他来完成。
为了避免他私心作祟,一次又一次放过挑战制度权威的小家伙,最懂得利用职权来压制下级的大人们直接将他们二者限制为连带关系,若他没有将人找出来,便一同取消了进餐的资格。
对于胃口极大的、未来名震里世界的虎化异能者而言,这无疑是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有什么会比没有饭吃更加可怕吗?!!!
无法忍耐饥饿的小老虎含泪放弃良知,时不时就要把善于躲藏的同类(?)从各个角落里叼出来换取食物——当然,后来经过栗原涉的一番策反洗脑后,两个人达成了合作协议,从不良的死循环中跳了出来。
反正他偷拿一份口粮也是拿,偷走两份或者更多份,对他来说基本没什么差别嘛。
坚固的革命友谊便因此诞生了。
“我见到的那个太宰治身边,可是没有敦君的影子啊……”
回归现实,粉发少年习惯性地捏了捏下颌,思考着目前到手的情报,“而且自从森先生接手福利院,便引流了港口黑手党的救助金,将这里好好整修了一番……果然是时间线提前或者平行空间之类的吗。”
由于他不清楚森鸥外之前的情况,便无法准确推断,自己所遇见的首领先生究竟是过去的森先生,还是某个平行世界中走向另外分支的森先生。
为了验证个中的真相,他只能从自身下手。
即本世界中是否存在着另外一个“栗原涉”。
答案为肯定,则证明他的确是其它空间的外来者,掌握着可能性世界未来的信息,善加利用便可以改变本世界的走向;
答案为否定,则分为另外两种结果:第一,本世界的“栗原涉”意外身死,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第二,本世界的“栗原涉”被他的存在取代,成为了综合个体……该怎么总结呢,我意外杀了我自己?
但对他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大事,基本可以被归纳为乱窜世界线的基操了。
在他的大脑不断运作的短短两分钟之内,落入旁人的视角,他仅仅是稍微愣怔片刻,接着便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感慨道:“果然跟记忆中所差无几,真是令人怀念呢。我想先去拜访一下现任院长,夜斗先生要跟着我一起来吗?”
“那种场合不适合外人打扰吧。”
夜斗反手揉了揉后脑乱翘的发丝,明显有些不自在,便拽着没有眼力见的银发男人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示意道:“我们四处逛逛打发一下时间,等下在门口等你,若是遇到危险也能及时……不对,福利院能有什么危险啊,我真是想太多了吧……”
大约是先前提过要给“她”当保镖的缘故,导致他的思维还一直停留在相应的部分没有更新。
可是……她明明是认可了保镖一词,方才同意了他跟纪音的陪伴吧?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啊。
不拘小节的蓝发少年无奈揉头,放弃了继续深究下去的好奇心,只当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还附赠了一个更加木讷的工具神器。
实际上,他的做法真是最聪明不过,足以用大智若愚来形容。
毕竟,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不少故事里的炮灰都是因此命丧黄泉,成为了悲惨的前车之鉴——就算神明无法被轻易杀死,他也不想轻易惹下麻烦,更不愿意,失去自己随手捡到的流浪猫。
就当她是有自己的特殊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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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原涉没有浪费时间,快速踏入了熟悉的走廊。
或许是临近餐点的原因,福利院本就少得可怜的工作人员更如同隐形一样,害得他走了一路都没碰到半个人影,最后还是敲响了院长室的门,才听见里面传来阴沉沉的回应,“请进,门没锁。”
随着“吱呀”一声代表着年久失修的滞涩轻响,屋内暗色的氛围便顺势向外流泻,带起一阵凉飕飕的冷风,直贴着访客裸露在外的小腿久久不肯离去。
——定义为心理阴影作祟未免太夸张了吧?要知道,他可是处变不惊的成年人哦。
拒绝相信自己仍没有逃离过去记忆的粉发少年面色淡然,直视着窗帘紧闭的房间,就像是面对着幽深巢穴中休憩的巨龙一样,扬起了虚伪客套的笑容:“您好呀,院长。”
“没有上门预约吗?请问,是来办理哪项业务?”
就算他关闭了【刺客】职业自带的隐蔽buff,尚未目睹过他走入女装歧途(?)的男人也绝不可能认得出来,这会儿便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营业态度,做着公式化的问询。
来福利院参观的人无非是两种,一类想要登记领养,挑选出各方面合适的孩子带回家,另一类则是想要做公益效应的大人物。
后者来访时的阵仗极大,提前半个月便要通知各方到位,整顿福利院的环境和内务,方便参观当天能拍出一些好画面,为自己多拉一些人气或者选票,根本不会像此刻一样平静。
而前者……
男人看了眼容貌俏丽的“少女”,表情又变淡了些,显然是觉得“她”年龄不大,捣乱的成分居多。
见多了他臭着脸的栗原涉对此适应良好,甚至不等他提出邀请,便主动坐在了办公桌前预留给客人的木椅上,格外自如地答道:“我是替父母过来咨询的,家里想要再领养一个男孩呢。”
“与其领养,不如等小姐您结婚生下自己的孩子,更令他们高兴吧。”院长一边整理着桌面的文件,一边不咸不淡地否决了他的要求,不算隐晦的下达了逐客令。
福利院又不是做人口.买卖的窝点,犯不着像推销商品一样,对外面来的客人有求必应。
男人缺乏表情的面孔写满了上述内容,同时抬起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心声。
碰了一个软钉子,当然不能打消栗原涉的积极性,他当即用手压住老旧的桌面,浅笑着为之前的说辞作了补充:“您误会了,院长,那孩子是我的远房亲戚,由于事故流落在外,家父家母只是想寻回他,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
“……好吧,你想找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具体的照片?”话说到这种份上,他眼前的男人哪里能有理由拒绝,便放下了送客的手,尽职尽责地确认着信息。
结果,当他的口中吐露出无比熟悉的音节后,对方常年笼罩于额发下的阴沉神色瞬间变了又变,还下意识朝着口袋按了一下,似乎想遮挡住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栗原,栗原涉。您仔细看看我的脸,应该会发现其实我们两个长得很像吧,院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