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快一点，再快一点！
墨千玦头疼得要裂开，全然不顾胸口血液翻涌的痛苦，只是拼劲全力往前游，不过几十步的水下甬道，却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怎么都看不到岸……
墨千玦稍微能体会一点，朝歌所说的那种绝望了。
甬道不过游了一半，墨千玦发现朝歌紧绷的身体越来越柔软，攥着的手也越来越无力，他心里一紧，低头发现怀里的人眼睛已经闭上了，眉头紧锁，一头秀发在水中如同柔顺的水草，轻盈地漂浮着。
这丫头根本没憋气！
恐惧让她完全忘了如何在水下求生，甬道不算长，就算是水性很差的人，憋这一段也并不算难，可她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这温暖的泉水，带走她生的气息……
墨千玦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那么渴望活下去，却宁愿选择留在石洞里等死，也不愿从水下求生——
那是因为她心里清楚，下了水一样会死！而且是在惊恐和绝望中死的！
她怎么能死呢？
她绝不能死！
墨千玦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抬起朝歌的下巴，滚烫的唇，带着血腥味，把空气分给怀中的人。
气泡从两人脸颊边升起，注入胸腔的氧气，让朝歌混沌的意识瞬间恢复。
睁眼，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在水中轮廓模糊，但却精致无二——
睫毛一点都不翘，但是很长，鼻梁高挺，两人的鼻尖微微碰在一起，双唇滚烫，但是很软，胸腔中全是他气息里的味道，腥甜腥甜的，却不让人讨厌。
朝歌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惊。
这是……亲上了？！
异样的感觉淡化了水压带来的恐惧，等朝歌反应过来的时候，墨千玦的唇已经从自己嘴上离开，自己也被他一把举出水面。
重获氧气，重获新生。
咳——！
墨千玦人还没来得及从温泉里爬出来，就往旁边咳了一口血。
泡在温泉里，又是用尽全力运功，又是情绪的剧烈刺激，现在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翻涌着，像岩浆一般，恨不得把他烧灼成灰。
“玉儿！”
朝歌吓了一大跳，顾不上想别的，赶紧把墨千玦从温泉里拉了出来，“你没事吧？”
墨千玦摇摇头，把又涌上喉咙口的血强行压了回去。
他不想让她担心。
这里也是一眼温泉，但和那边石洞的不太一样——
这边的温泉显然是特意修整过的，要更大一些，温泉被几块玉石围在中间，每一块玉石都很大，像桌，像床，玉石的一面打磨得极其光滑，盈盈如有水流动一般，光泽温润，墨千玦的那一口血吐在上面，格外显眼。
墨千玦躺在玉石上把气稍微顺匀了一些，才坐起来，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朝歌，嘴角微微勾起，柔声道，“你看，也不是那么可怕，对吗？”
墨千玦嘴角沾了点血，头发滴着水，本来就薄的里衣打湿后贴在身上，肌肉和骨骼隐约可见，莫名的诱惑，给人感觉是虚弱的，但是又很妖冶。
“谁说不可怕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甬道里！”
想起被水包围，与外界隔绝的感觉，朝歌还是觉得恐惧。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墨千玦眼神温柔。
还好，有惊无险，还好，她没事。
朝歌气鼓鼓地瞪着眼睛，视线落在墨千玦嫣红的薄唇上，自己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给自己渡气，就跟医生给病人做人工呼吸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还是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以前和林远在一起的时候，因为还小，所以顶天就是拉个手，抱一下。
执行任务什么的，都是自己独来独往，很少有失手的时候，人工呼吸什么的根本没有用得上的时候。
如果硬算的话，这应该是自己的初吻吧？
初吻？！
朝歌摇摇头，把这个词从脑中赶跑，初吻什么的那不是小女生的情结吗，自己一个杀人跟杀猪一样的女特工，居然在意一个初吻，说出去非笑死人不可！
可既然不应该在乎，为什么心里这么乱呢，砰砰砰，突突突，跳得一点规律都没有？
嗯，或许是刚刚在水里吓到了，惊魂未定，朝歌一边拍着小胸脯，一边这么想着。
墨千玦一只手撑在玉石台上，慵懒，含笑看着站在几步外的小丫头，一会皱眉，一会摇头，一会又拍拍胸口，或许她不自知，但是这些看在自己眼里，是如此生动可爱。
墨千玦抬手擦去嘴角的残血，手碰到嘴唇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不自觉地看向朝歌微微鼓着的小嘴。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
纠结完的朝歌转过身来，墨千玦立马放下了手，像做坏事被抓包一般，眼神莫名的虚。
“咳，你不怪我就好。”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怪你？”
朝歌并不怪墨千玦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自己拖进水里，因为她知道，如果让她有所准备的话，她绝对会反抗，以自己的本事，墨千玦几乎不可能把她拖进水里的。
很多时候，那些怎么都不敢去做的事情，怎么都鼓不起的勇气，被别人毫无预兆的推一把，反而能迈出那一步，敢去尝试了。
虽然朝歌还是怕水，刚才在水下的恐惧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可要不是墨千玦给自己渡气，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留在那甬道里了。
水下？
渡气？
那个吻？
朝歌的眼睛不自觉地又落在了墨千玦的薄唇上……
墨千玦准备站起来，想了想，屁股没动，但是伸出了手——
“拉我一下。”
墨千玦突然张合的唇，把朝歌吓了一跳，好像自己偷偷打量他的唇被发现了一般，那叫一个心虚。
朝歌心虚地别开脸，“你又不是起不来！”
“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你就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
墨千玦脸色确实不太好，人看上去也很虚弱。
怎么说呢，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但是皮肤的底色却很白，白得像纸一样，莫名让朝歌想起殡仪馆里，那些被入殓师化过妆的人——皮肤惨白，腮红却涂得很红，两种颜色极不和谐，很是诡异。
但不一样的是，玉儿那双眼睛，虽然满是血丝，但是眼神却很温柔，比这温润的温泉水，还要柔润。
朝歌伸手把墨千玦扶起来，这次发现他的体温又到了一个可怕的温度。
“还起来干嘛！”
朝歌一把把墨千玦按回玉石上，“坐着好好休息！”
说着朝歌低头去腰间的布袋里找药，可是在水里浸了这么久，药都被泡湿了，不能吃了。
“我没事，老毛病了。”
“怎么没事，你知不知到这样烧下去，人都得烧傻了！”
朝歌说着撕下衣摆上的一块布，用温泉水打湿，强行贴在墨千玦额头上，“你先休息一下，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草药。”
这边也是一个石洞，但不同的是，这个石洞要大得多，石洞顶上有几个石缝，阳光能照进来，加上有温泉水，所以四周郁郁葱葱的，有好多植物草药，其中一两种能通过味道辨别的草药，芯片已经分析出来是什么了。
朝歌走到石壁边，没一会就发现了鱼腥草，再走几步又找到几朵半边莲，一个消炎，一个清热解毒，正好对症！
鱼腥草是埋在地里的，墨千玦看着蹲在石壁前专心挖药的朝歌，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在玉石台上一磕，石头碎成几块。
墨千玦的视线还是落在朝歌身上，但手上却毫不含糊地用锋利的碎石断口在脚踝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立马涌出来。
怕被朝歌发现，墨千玦把划破的那只脚放进温泉里。
鲜红的血潺潺而出……
可显然，墨千玦低估了朝歌的鼻子对血腥气的敏感度，他脚刚放进温泉没一会，朝歌就察觉到了。
“怎么回事？！”
朝歌看着一池淡粉色的温泉水，血液的腥味让她忍不住皱眉。
“临时缓解毒发的法子，挺有用的。”
墨千玦笑着解释，朝歌眉头拧得更紧了，“玉儿，你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怎么这么奇怪？”
“很多年了，死不了。”
透过水的涟漪，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朝歌可以确定，玉儿那只脚上，有很多伤口，新伤叠着旧伤，都是这样放血造成的？
“没有解药吗？”
墨千玦摇摇头，眼神依旧温柔。
有解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离魂散的必死结局，他逃不掉的。
“我才不信，是毒就有解，等回去我帮你看看！”
“歌儿还会医术？”
“会一点点，但我会尽力的。”
“那些药丸是你炼的？”
朝歌点头，“嗯，在无名山闲着没事的时候弄的。”
想起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墨千玦想，那可不是会一点点这么简单的。
既然墨千玦说放血能缓解毒发，朝歌也就没多说什么了，把手里的半边莲和鱼腥草递了过去，“直接嚼碎吞了就行，虽然可能没什么作用，但还是试试吧。”
“肯定会有用的。”
墨千玦还是毫不犹豫把草药塞进嘴里，他心里清楚，这丫头不会害自己。
石洞的其中一面，是一道石门，不大，就普通院子门的大小，花纹和之前在上面的巨石门上看到的是一样的，但雕刻得要精细得多。
朝歌看了一眼石门，有了之前的经历，朝歌丝毫不敢大意，“也不知道这石门后有什么，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下，调整好再去一探究竟吧。”
“听你的。”
墨千玦同意朝歌的决定，他心里清楚放血后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他必须要等身体稍微恢复一些，这样如果石门后还有危险，才能保护好她。
“嗯，那我们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去看看那神庙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
朝歌说着冰凉的小手贴上墨千玦的脸，虽然还是烫，但温度没那么可怕了，看来这放血的效果倒是立竿见影。
“我刚才见那边长着地草莓，能吃，勉强充充饥吧。”
朝歌说着就去采野果子了，墨千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因为失血过多，人一点点失去意识，倒在巨大的玉石台面上。
墨千玦醒来的时候，低头就看到缩在他怀里的朝歌。
大概因为大半块玉石都是泡在温泉里的，所以人躺在玉石上并不算凉，但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对朝歌来说，还是冷得刺骨。
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另一块玉石台上，一片肥大的绿叶上，堆放着小手指大小的，嫣红的地草莓，色彩明亮。
墨千玦莞尔，伸手揽了揽，消除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下巴抵在怀中人的小脑袋上，重新阖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