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鸟鸣,吵醒了朝歌。
睡得太沉的朝歌,这会还是睡眼惺忪的,芯片提示,她这一觉,睡了将近九个小时。
朝歌一挑眉,从这芯片装进自己脑中开始,这应该是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次了,没做噩梦,没被冻醒。
是这这两天太累了吗?
还是……
朝歌看向墨千玦,眼睛里透着疑惑,心中隐约能猜到,自己的好眠与玉儿有关,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像一个不会变凉的汤婆子?还是在他身边觉得很安心?
这种不能用逻辑解释的问题,朝歌一般都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总会有答案的。
朝歌从自己怀里钻出来的时候,墨千玦也醒了,刚准备睁眼,温凉的小手就贴到了自己脑门上。
“嗯,不烧了……”
朝歌自言自语。
墨千玦嘴角刚刚勾起笑容,就被朝歌发现了,朝歌一巴掌拍在墨千玦脑门上,“醒了就赶紧起来吧,再不出去我快饿死了!”
墨千玦轻笑出声,翻身起来。
朝歌能感觉得到,两人的关系因为这场同生共死的冒险,而变得不太一样了。
现在两人不止是朋友,还是战友。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朝歌没仔细想。
两双清亮的眸子对视着,笑意从眼底渗出来。
石壁上,两只鸟叽叽喳喳的,一会交颈而鸣,一会展翅同飞,一双一对的。
“既然有鸟能飞进来,那我们也一定能出去!”
过了下水这道鬼门关,朝歌现在是信心满满,坚信她和玉儿一定能出去。
石门的机关很显眼,一眼就能看到,触动机关后,两人躲到旁侧,等了一会,确定门内没有其它暗器机关后,才走进去。
石门内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如果整座鹿鸣山的主峰都被掏空了,那么这里的面积起码占了四分之一
才走进去,朝歌就打了一个寒噤,这里冷得不同寻常。
墨千玦握住朝歌的手,温暖的感觉从他手心传来。
石门里点着几十盏长明灯,灯火通明,最中间是一个石案桌,上面放着腐烂长霉的贡品,看样子是神庙不错了,但应该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神庙空旷得不正常,里面除了长明灯和那个石案桌,什么都没有了,那供奉的是什么?
“玉儿,这神庙什么都没有啊,不会是故弄玄虚吧?”
“有,你看——”
墨千玦仰头,朝歌跟着抬头,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树,参天大树这样的形容,放在它面前,也显得渺小。
朝歌第一眼看的时候以为贡桌前面的是一堵墙,仰头看到这巨树后才发现这其实是树干,准确的说是树干的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嵌在石壁外,无法看到。
可就是这三分之一,居然有几十米宽!
树干被青铜包裹着,青铜上刻着花纹,是连贯的,一直向树上延伸,但是图案太抽象了,晦涩难懂,不像是叙事,更像某种符咒的图案,总之就是透着诡异。
“这应该就是南阳神庙里的青铜神树了。”
墨千玦开口,饶是什么都见过的他,也被眼前这颗巨树震撼到了。
被震撼的,又何止是墨千玦。
朝歌最初知晓南阳这神庙里有一棵青铜树的时候,脑子里猜想应该是类似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树。
之前有任务在附近的时候,她还特意绕道去广汉看过,那已经能称作是青铜铸造术的集大成者了,没想到眼前的这棵青铜神树居然是真树和青铜树的融合,其壮观程度更甚百倍!
“玉儿你看!”
朝歌此刻放佛柳然上身,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朝歌手指的位置,在神树主干开始分叉的地方,距离地面大概十米的样子。
每一个分叉上,悬挂着一棵纯青铜铸造的树——
青铜树主干三层,于山顶节节攀升,树的树枝分为三层,每层三枝,树枝上分别有两条果枝,一条向上,一条下垂,果托硕大,树上九鸟立在向上果枝的果实上,一条龙延主干旁侧而下,蓄势待飞,每只鸟的脚上绑着一个锁链,像是把鸟禁锢在树上一般,锁链两端是两个青铜铃铛。
随着分叉的枝干变细,青铜树也随之变小,但是造型不便。
仰头望,树不见顶,遮天蔽日。
不知从来吹来的风,鸟脚锁链上的青铜铃铛居然发出悠扬的声音,铃铛声在石洞中回荡,向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经久不散。
铃铛晃动的时候,整棵树枝叶颤动,好像活过来了一般。
“那个……好像是天石碎片……”
墨千玦开口,仰头仔细辨别着铃铛晃动时带出来的那点缝隙中的蓝色。
朝歌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但树实在是太高了,枝叶实在是太浓密了,很难发现枝叶掩映间藏着的那一丁点东西。
风渐渐停了,青铜铃铛也平稳下来,那点缝隙重新被神树枝叶和青铜树遮住,看不真切了。
铃铛声音并不算大,但无孔不入,加上盯着看那些晃动的枝叶,低下头的时候,朝歌只觉得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要不是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她估计能吐出来。
这树有古怪!
朝歌扭头看向还盯着神树看的墨千玦,他脸色也有点不对劲。
“玉儿!别看了!”
朝歌大力拉了墨千玦一把,回过神来的墨千玦眼睛赤红,眼神没有一点焦距。
朝歌伸手在墨千玦眼前晃了晃,“玉儿,你没事吧?”
视线渐渐清明的墨千玦,喉头涌起一口血,他都来不及压回去,直接吐了出来,血瞬间就渗进了地里。
墨千玦擦了擦嘴角的血,脸色极其难看,“这神树有古怪。”
朝歌眼睛一眯,“这树很可能致幻。”
“致幻?”
“对,青铜铃铛的声音,摆动的枝叶,会让人进入幻觉。”
其实就是催眠,但是催眠这个说法,说出来不好理解。
“玉儿,你是不是看到了记忆里的景象?”
墨千玦点点头,闭上眼睛,藏住了眼中的痛苦,他看到的是他这辈子永远忘不掉的惨烈景象——血汇成溪,尸堆成山,那些死不瞑目的脸,都是他曾经最熟悉的人,刚才那一刻,他在神树上看到了他们死前挣扎的样子,看到他们的血顺着树干流下来,快要淹没他。
因为有芯片,所以朝歌眼前才看到当年被当成观察对象,进行人体试验的那个房间时,就立马低头,中断了催眠。
看墨千玦的样子,他看到的记忆,应该比自己的痛苦百倍。
被当成试验品,不过是身体上的疼痛,而玉儿脸上那种表情,是绝望到极点,又无能为力的痛苦,比死还折磨人。
朝歌不太会安慰人,她只是伸手拍了拍墨千玦的背,什么没说。
墨千玦深吸几口气,尽量把脑海中的画面赶出去,他调整得很快,再次睁眼的时候,除了血色没完全褪去以外,眼神已经恢复正常了。
“赶紧找找,看有没有出口。”
“要不你再休息一下,我去找吧。”朝歌还是有点担心。
“我没事了。”
眼下,离开神庙才是要紧事。
人多力量大,朝歌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分头把这地方的每一寸都找完了,但和之前的石洞一样,没有任何出口。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抬起头,看着这棵不知道有多高的神树——
四周无路可出,可往上,还有一条路。
“玉儿,你会爬树吧?”
“嗯。”
墨千玦点头,还好这青铜神树分叉很多,用轻功跳上第一个分叉,往上应该不算难爬了。
“那试试吧,反正也没有别的路能走了。”
朝歌才说完,左腿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还不等她低头查看,就见墨千玦身后有几枝张牙舞爪的树枝伸了出来,如鬼手一般。
“小心!”
朝歌惊呼一声,右手抽出鞭子将墨千玦身后的树枝缠住,左手抽出腰间软剑,将缚在脚上的树枝斩断,整个动作瞬间就完成了。
惊魂未定!
十几只黑色的虫子从断枝中钻了出来,朝歌一眼就认出来,这些虫子是之前幽冥阎罗佛魔顶上骷髅肉髻里的那种!
几乎是这些黑背赤獠镰爬出来的同时,几十上百的树枝从土里钻了出来,像蛇一般,贴在地面上,从四面八方涌来!
“先出去!”
墨千玦当机立断,拉住鞭子的另一端用力一扯,把朝歌拉进他怀里,脚尖踏上一根立起来的树枝,朝石门飞身而去。
说来也奇怪,那些疯魔的树枝,齐齐堵到石门那便停住了,没有再往前。
树枝和大拇指一般粗细,但是密密麻麻,彼此交叠缠绕,在石门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木枝墙。
墨千玦看着石洞里潮湿的土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温泉,道,“这些东西应该是害怕这眼温泉。”
朝歌也看出来了,“难怪里面什么机关暗器都没有,有这些活物一般的树枝哪还需要费心设计机关。”
“你腿没事吧?”
墨千玦看向朝歌的小腿,被刚才钻出来的黑背赤獠镰咬了几口,这会还流着血。
“问题不大。”
朝歌说着走到温泉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开口,“那些会动的树枝,应该都是中空的,黑虫子在里面活动,看上去就像树枝活了一样。”
话说出口,朝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玉儿,该不会里面那棵树里,全是这种黑虫子吧……”
那么粗,那么高的树,那得有多少虫子啊!
“说不好。”
墨千玦在玉石台上坐下,就坐在朝歌的脚边,正好能帮她包扎腿上的伤口。
“你之前来的时候,是怎么出去的?”
“之前我来的时候就只到九尊佛像那,是原路返回的,没到这下面来过。”
虽然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朝歌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听墨千玦这么说,还是有点小失望。
“奇怪了,我们在这待了一夜,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刚刚进去的时候,也什么都没碰,这些虫子到底为什么突然就钻出来了……”
朝歌说完,两人静默了几秒,异口同声道——
“因为那些铃铛!”
“青铜铃铛!”
朝歌缩回包扎好的腿,一屁股坐到墨千玦旁边,“一定是这样,那些青铜铃铛悬在树上,每一个枝丫上都有,层次分明,大小不一,这完全就是一个精巧的乐器!”
“树枝彼此相连,一个铃铛动,会带动所有的铃铛一起发出声音!”
朝歌闭上眼睛,回想刚刚在里面看到的一切,一边想一边点头,“没错没错,里面就是一个巨大的腔室,会扩大青铜铃铛的声音,还能多次反射形成回声,不仅能扩大,还能把声音延长!”
说到兴奋处,朝歌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继续分析,“青铜铃铛发出的声音就是指令,能指挥那些黑虫子,黑虫子在中空的树枝里活动,看上去就像树枝活了,会自己攻击人一样!”
这些墨千玦都想到了,但他还是耐心地听朝歌一句句说完,眼神里既宠溺又骄傲。
别说女子了,就连男子,都少有她这般的沉稳和思维,不过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居然能分析出这么多有用的东西。
墨千玦看着面前走来走去的朝歌,觉得她身上就好像有光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却又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