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有人趁着这次狩猎祭天的机会,偷偷闯进了神庙,儿臣猜想很可能是冷离太子干的。”
周郎月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道,“神庙里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父皇应该会派人下去查探的。”
王皇后点点头,没再多问。
毕竟与神庙有关的事情,她是插不了手的。
“朗月,这事你就装作不知道,千万别多问,明白吗?”
“放心吧母后,儿臣心中明白。”
周郎月能与太子分庭抗礼,自然不是个傻子,神庙的秘密,是帝王才有权知晓的,如果他对有关神庙的问题表现得太积极,肯定会惹父皇猜忌。
“好了,说眼前的事。”
王皇后正色,把冬凛那晚听到的话告诉了周郎月。
“呵——”
周郎月冷笑一声,“太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果然是他一贯无所不用其极的作风!
“所以朗月,你也得行动了!”
王皇后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锦盒,里面是一些做工精细的首饰,镯子,簪子,珠花,价值不菲。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周郎月皱了皱眉。
周郎月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王皇后想让自己用和周稷同样的办法,去讨好那位世子妃!
“就连你父皇都看中大将军府背后的势力,这个世子妃我们必须抢先太子一步拉拢!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在夙府的时候,这太子侧妃和世子妃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友爱,世子妃庶出的身份,这些年在府中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太子那边留给她正妃的位置,那可是她把夙星月压在脚下的好机会,对她来说诱惑很大!”
朝歌:我要收拾那位大姐姐,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儿臣明白。”
虽然心里抗拒,但周郎月在王皇后面前还是一副言听计从,恭敬顺从的表情。
“明白就好。”
王皇后说着把锦盒塞进周郎月手里,苦口婆心道,“朗月,我们母子俩一步步走到现在不容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事关生死的较量,我们一定不能输!”
“放心吧母后。”
“这些都是我从娘家带进宫来的嫁妆,我还让冬凛准备了一些补品,一会你出宫后就直接去大将军府,把东西送给世子妃,跟她说这是我给的赏赐。”
说着,王皇后从案桌上拿起一个大红色的绳结,放到锦盒盖子上,“至于这个同心结,你就装作不知道其中寓意,就说是在市集上看到的,觉得精致可爱,特意买了两个,一个给了我,一个送给她。”
王皇后心思缜密,东西若是直接让三皇子送,目的便太刻意了,也会留人口实。说是自己赏的,既能体现自己的国母恩德,又能给三皇子创造与朝歌见面的机会。
一个手工编织的同心结,比起这些首饰补品,或许很廉价,但对于十七八的姑娘来说,才是最有心意的东西。
周郎月低头看着锦盒上的同心结,想起祭宴上惊鸿一瞥的世子妃,心里的抗拒更多几分。
世子妃不到二十的年纪,被主母利用嫁进大将军,这一辈子已经算是毁了,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可若卷进自己和太子的这场斗争中,她很可能不得善终。
“母后,男人的谋划又何须让一个女子牵扯进来?”
更何况这位世子妃,自己的小叔母,能让东陵杀神冷离太子不顾伦常,开口求娶,那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子,且不说两人之间差着辈分,就说大将军府背后牵扯的那些势力,那就是一潭浑水,深不见底,利用得好或许是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但是一不小心也可能陷进泥潭,脱不了身。
“朗月,男人的谋划中,有一部分一定是女人。”
王皇后神色严肃,“不然你以为太子为什么要娶夙星月,你父皇为什么要让他留出正妃的位置?”
周郎月看向坐在美人榻上的王皇后,眼睛里闪过疲惫的神色。
大家都说王皇后仪态端庄,慈爱善良,不争不抢,有母仪天下之范,但只有周郎月清楚,这些面具下的母亲,是怎么一个攻于心计,步步为营的人。
“朗月,母后做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王皇后神色悲戚,一副想把心掏出来给面前人看看的神态。
“母后的苦心,儿臣都明白。”
周郎月说着,收起锦盒和同心结,冲王皇后行了个礼,“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辜负母后所望。”
王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微微笑着,眼睛眯起来,脸上又是那副和蔼慈祥的表情。
王皇后留三皇子吃了午饭,然后让冬凛陪着一起出了宫。
锦缎包顶,四周坠珠的马车,在熙攘的宽道上徐徐向前。
冬凛坐在最靠门帘的地方,眼睛透过马车车帘的那道缝隙,看着繁华的街市。
周郎月坐在里面,一路上视线都落在冬凛身上,欲言又止。
马车经过一狭窄的小巷,周郎月才开口——
“凛儿……”
才一出声,就被冬凛打断了,“三皇子身份尊贵,如此称呼奴婢不妥。”
冬凛没看周郎月一眼,眼神死死盯着那条小巷,前襟下交叠在一起的手无声收紧。
“垫子下有一暗格,里面有便装,去看看吧……”
冬凛的手下意识放到了坐垫上,终于扭头看着周郎月,眉头皱着,眼神复杂。
“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冬凛把头转走的同时,手也从垫子上离开,“当初,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结果呢?”
这话让周郎月的眼神一瞬间多了疼痛,但一闪而过,很难捕捉。
周郎月沉默许久,咬了咬唇,才开口,“她前些天染了风寒,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闻言,冬凛倏地转过头,用带有恨意的眼神死死盯着周郎月,质问道,“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
周郎月没有辩解半分,开口的语气是恳求的。
“去看看吧,她很想你……”
冬凛看着垫子,一直到马车驾离主道,四周几乎没人了,她才开口,“我去——”
“停车!”
周郎月立马开口,脸上像得到什么恩赐一般。
“殿下,什么事?”
驾车的侍卫勒住马车,在帘外开口。
“去帮我买一盒点心酥糖。”
“殿下,这……”
侍卫有点为难。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侍卫赶紧认错,“请三皇子在车内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
“嗯。”
驾车的侍卫才刚离开,冬凛也换好了衣服,黑脸黑面,瘦瘦小小的,乍一看就是个营养不良的小矮子。
“等等——”
冬凛的手刚放到帘子上,还没来得及掀开,周郎月开口叫住了她。
“把这些东西和银子带去,这么久不见了,总不能空着手。”
周郎月说着,递给冬凛一个小包袱,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
冬凛犹豫了一下,弯着腰走过来接过包袱。
“把脸上的伤遮一下。”
周郎月说着,拉着冬凛的手腕,让她在旁边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易容膏。
周郎月蘸了一点,轻轻按在冬凛眼角的疤上,眉头微皱,眼神里透着心疼。
“别让她看到,否则她又该担心了。”
“还有记得看着她把药喝了。”
“看看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下人,要是有不尽心的,你直接处理了就好。”
“多陪她说说话,听说她总是念叨你……”
“对了,小冽的事情不要说漏了,她现在的身体,受不得打击……”
周郎月特意放慢了涂易容膏的速度,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冬凛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但是什么都没说,在察觉到眼睛发酸的时候,及时闭上了眼睛。
看着跳下马车的身影,周郎月收起眼中的不舍和疼惜,头往后仰,靠在马车上,眼神森冷又痛苦。
“殿下——”
听到侍卫的声音,周郎月神色恢复如常。
“附近几家糕点铺的点心酥糖都卖完了,需要去西街买吗?”
“不用了,直接去大将军府吧。”
“是!”
马车向着大将军府去,周郎月看向放在身侧的锦盒,拿了起来,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够普通人家吃喝几辈子了。
再过一段时间,这些首饰就会变成银子,送到难民村村名的手上。
——
大将军府。
“夫人,真不去看看吗?”
余谷在旁边小心开口,提醒道,“晾了他们快两个时辰了。”
朝歌在湖边抓着一把炒米喂鱼,看着不远处的洛水和柳然过招。
说来也奇怪,这俩孩子一起发了一次酒疯,关系居然突飞猛进,虽然还是爱斗嘴,但不像之前那么水火不容了。
“晾着吧,吃了晚饭再说。”
余谷抹汗,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反正不管夫人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厅堂里,周稷和夙星月等得脸上的笑容都扭曲了。
“殿下,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夙星月开口,“我这个妹妹嫁进大将军府翅膀硬了,连殿下都不放在眼里,都怪星月作为长姐,之前在府中没好好教她规矩。”
夙星月也知道鹿鸣山的绑人计划失败了,所以这两天没少在周稷耳旁吹枕边风,想让他出手对付朝歌。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夫君的谋划可正好和她相反。
“月儿,你和世子妃毕竟是亲姐妹,如今她又长我们一辈,平日里还是得和她搞好关系。”
本来听到这话,夙星月是不开心的,但周稷又补了一句——
“以后你的身份,可容不得丝毫的妄言妄语。”
意思就是,以后你可是要当皇后的人,这种不敬长辈,与姐妹不睦的恶名不能有。
周稷没了生母的支持,还能一个人久坐太子之位,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就揣摩人心这套,他绝对是个中高手。
他这一说,夙星月心中的不快便消减大半,温柔地笑着应和。
“殿下放心,星月一定会做好的。”
“嗯,有空你可以多来大将军府坐坐,你们姐妹说说体己话什么的。”
周稷说着,眼睛一转,开口道,“月儿与世子妃是亲姐妹,那可是亲上加亲的关系,想必心中担忧妹妹伤情,着急去看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周稷这么一说,夙星月立马就明白了,起身行了个礼,“那殿下,我先去看三妹妹了。”
“嗯,去吧,辛苦月儿了。”
说完,夙星月便往里院去了。
朝歌没安排人伺候这两人,就只让小厮给两人倒了两杯碎茶沫子的茶,就晾那了,没想到倒是给了夙星月偷摸摸进里院的机会。
这也不能怪朝歌,毕竟谁也想不到,堂堂安阳城第一才女,太子府侧妃,居然做得出这么没规矩的事。
夙星月才走出厅堂,芯片就已经提示了。
朝歌一挑眉,冲那边刚休息下来的人招了招手。
两人你追我打地朝朝歌跑来,脸上都是少年气最明媚的模样。
“怎么了师父?”
“恶婆娘什么事?”
柳然才说完,洛水就推了他一下,“说了不准这么叫我师父!”
“你管得着吗,恶婆娘都没说什么。”
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朝歌赶紧把他俩拽远点。
“行了行了,练手上功夫不够,嘴皮子功夫也要练是吧?”
朝歌眼睛看了看进内院的方向,交代道,“一会进来那位,好好陪她练练。”
洛水立马就明白了朝歌的意思,冲朝歌眨了眨眼,笑道。“练到什么程度?”
朝歌沉吟,打了个响指道,“练到她哭!”
大姐姐,既然你敢擅闯内院,那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