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清欢生了两个, 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从她捂着嘴冲到厕所的路上就知道，这熟悉的感觉，又怀上了。
她生完圆圆没过两年国家就开始宣传计划生育了, 廖清欢自己是很庆幸的, 还好是在头两年生的圆圆, 不然要是在计划生育后再生, 估摸着陆长缨这工作都保不住了。
就是有这么厉害，现在就提倡少生优生，生一个就够了。基本上有正式的工作都只能生一个，哪怕你只有一个女儿, 但如果你要接着生，工作就交给别人。
国家有国家的政策，控制人口数量嘛, 减轻社会负担。之前街道上的围墙都涂上了各种标语。
‘计划生育，基本国策’。
‘少生优育, 利国利民’。
刚开始的时候抓这个抓得很严格, 但凡是生了孩子的妇女基本都要求去结扎，廖清欢本来也要去的。像林香香还有李淑华都结扎了, 听她们说这结扎完, 天气不好的时候容易腰酸背疼。每月来小日子都非常难受。
然后陆长缨就不让她去结扎了，基本上对她身体不好的事他都不允许做。
之后陆长缨就从医院拿了不少小雨伞, 夫妻俩有需求就会用这个。
至于为什么会怀上，这原因廖清欢有点不大好意思，就……劲太大, 破了没发现。
也就一次, 当时还想着就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谁成想这要来的还是来了。
陆长缨把房门关上，那些八卦的视线就被堵到了外面。
“有，有了？”
哪怕是做爸爸都做了这么多年，但听到可能又怀孕了他还是很紧张。
“应该是，我也不确定。”
毕竟没去检查，也可能是胃口不好还是怎么的。
“那咱们上医院。”
陆长缨当机立断，护着廖清欢就要出门。
廖清欢没好气的推开他，“去什么医院？咱都两个孩子了，外面抓成什么样你不清楚啊？”
不是她怕，主要是现在外面抓生孩子的确实抓得很严格。农村那些偏远的地方都还好，就他们现在城里的，但凡是知道谁家的媳妇又怀上了，第二天计生办就能上门。
一开始还是劝你去把孩子打掉，你要是不愿意呢，那就拿工作来威胁。要不是那些单位的，等你生了就把你家里的东西全都拉走。
这还算是手段比较温和的，前些日子还听说把人直接拖到医院去做掉孩子的呢！
她心里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怀上了，如果不想对陆长缨那边有影响，就只有把孩子做掉。
陆长缨跟她夫妻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廖清欢在想什么。
“孩子留着，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一定的自主权，如果上面因为这事对我进行处理，你还记得我在京城自己私下的研究所吗？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了。大不了以后我不往军工上面发展，走民用的路子也是可以的。你和孩子，我都会保护好的。”
他斩钉截铁的说话，听得廖清欢还挺感动。
“不行，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又是学校教授，要是上面对你不处理，很容易被人诟病。如果你自己出来，且不说自主权大大降低，你之前研究的那些东西全都得交上去，你栽树了后面的人再来乘凉，那多亏啊。如果你以后走民用的路子，大材小用了。”
她心里清楚，陆长缨现在身份很不一样，本身有军衔了，人就没那么只有。再加上他研究的东西又是国家看重的，上面的人盯得严实着呢。
廖清欢是不愿意做掉孩子的，可让陆长缨冒那么大风险，她更不愿意。
陆长缨上前搂着她，从他开始走这一行，廖清欢对他一直都是支持的。他平时很忙，家庭方面不大能兼顾，孩子就是她和吕锅带起来的。
其实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自己是不是真的要那么大的成就，不是的，他最开始研究红外线，只是因为廖清欢被带到了京城，他想把人带出来，所以他才走上这条路子。
他想拥有的自己掌握自己人生，想保护心爱人的权利。一直到现在，他确实做到了。可同时，他失去了陪伴家人的时间。
这就和他最开始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如果要因为他，他们的孩子要被处理掉，陆长缨宁愿不要这些，他想要的从来就是平平稳稳，安安静静的守着孩子清欢。
“你还记得吗？那天我来给巧姐要豆腐花，在你这洗了个澡，你不是给我拿了双鞋吗？当时我就在想，在这个年代，或许我能娶一个姑娘，过上平静的生活。现在呢，我娶到想娶的姑娘了，生活也很平静。大富大贵大成就，对我来说，都没有这个姑娘重要，也没有这个姑娘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他的手放在廖清欢的肚子上，这里，可能孕育着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她怀第一胎那样，同样的高兴，同样的期待，同样的忐忑。
廖清欢的手附在他手背上，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
陆长缨当晚就写好了离队申请辞认申请还有整个原因说明，明天他会陪着廖清欢去做检查，检查完确认是有了孩子，就会把这些都交上去。具体怎么处理，由上面定夺。
现在计划生育是全民都要遵守的大决策，别说陆长缨现在的身份了，就算是更高的身份，想要孩子也得把位置让出来。所以处理结果他们俩都已经清楚了，陆长缨即将退出来，要成为下海的一员。
廖清欢端着一杯热牛奶小口的喝着，站在陆长缨旁边看着他写。
小圆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仰着小脑袋问。
“妈妈，他们说这里面有小宝宝了是吗？”
“还不知道呢，不过很可能是有小宝宝了。”
廖清欢温温柔柔的回应，小圆子赶紧把手缩回去。
“那小宝宝叫什么名字？姐姐叫小丸子，我叫小圆子，这个宝宝叫什么呢？”
小圆子有点发愁，唉，取名字好难哦！
廖清欢放下杯子，把小圆子牵到他自己的小房间，给他把被子铺开。
“我觉得叫小包子好了，不管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都可以叫小包子。”
家里孩子取的都是食物名，这一个肯定也得一样，小包子就挺好，男宝女宝都合适。
小圆子在床上翻滚了一下，乐乐呵呵的点头。
“小包子好，我是哥哥，我会保护小包子的。”
“是，不过你这个哥哥要做好榜样，明天早上自己起来穿衣服好不好？”
廖清欢捏捏他的小鼻子，语气宠溺得很。
小圆子迟疑了一下，穿衣服可以，主要是起床太难了。但要给小宝宝做好榜样，那他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好的妈妈，我会努力起床的。”
第二天吃完早饭，廖清欢和陆长缨两个人先去了医院，小丸子和小圆子都是在同一个医生那里做的检查，看到他们俩过去的时候那医生推了推眼镜。
“又怀上了？哎哟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的伐？大家都在躲着不敢来检查，你们倒好，直接送上门了呀！”
医生跟他们也是熟人，说这话其实算是提醒。她记得这对夫妻，都长得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她手里长得最好看的，当然还有很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妻子过来做检查，丈夫每次都是陪同的。一开始她还不知道陆长缨是谁，后来她跟前的护士拿着报纸过来，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那可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人，顶好的工作了。
“我劝你们一句，之前听说你们俩都是单位的，这要是真怀上了，能不要就不要。在我这做检查我都得上报的，你们这是第三个了，上面不允许生啊。”
廖清欢坐在凳子上，笑容浅淡。
“没事的，照常做检查就好了，我现在不是单位了，干私营。我先生也准备向单位提出辞职，这孩子我们都想要，会留下来的。”
“你先生也不干啦？这是大事啊，你们可得好好想想，你先生干的事，都上过多少次报纸啦？这辞职，能允许吗？”
医生一边给廖清欢做检查，一边问道。
“试试呗，孩子一定会留下，但留下就和政策相悖，也就只有辞职这条路可以选了。”
廖清欢摸摸肚子，她现在的心情很平静，俩人沟通好了，都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现在检查比怀小丸子的时候检查要快很多，出结果也快，不用再等一个晚上，基本上等个十五分钟结果就出来了。
如她想的那样，确实是有了孩子，毫无意外。
陆长缨小心的扶着廖清欢走出医院，刚刚医生特别叮嘱了。
廖清欢现在已经三十多了，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大龄产妇，大龄产妇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需要更加用心的照顾。
听到很辛苦的时候陆长缨表现得更加谨慎了，反倒是廖清欢和平时走路没什么两样。
“你不用这样，我都生两个了，心里有数。”
廖清欢见他这样子就好笑，等坐到车上她扯上安全带，感慨了一句。
“还说要考证呢，现在还考什么啊！等孩子出来学的我肯定都忘记了。”
她还想着趁着今年把证考下来的，结果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用考证了，等孩子出生还得重新学，十个月下来定忘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我再教你。”
陆长缨答得很流畅，医生说了，孕妇不能多愁善感不能让她多想。
把廖清欢送到酒楼，陆长缨又开车回部队，他要从部队出来还得打报告，估计在那边得留上一天。
“妈妈，真的有宝宝了吗？”
小圆子还没上学，就待在家里，早上吃完饭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后院门口，撑着小脑袋等廖清欢回来。
廖清欢手里拎着检查报告的袋子，见小圆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笑眯眯的点点头。
“恩，小包子来了。”
小圆子一下子就高兴了，他绕着院子快乐的跑，嘴里很大声的喊着。
“哦，我要当哥哥啦，我要当哥哥啦。”
几个徒弟从小厨房出来，一个个都围着廖清欢。
“真有啦？那师父您年纪大了可得小心点，我炖了个雪蛤牛奶燕窝，专门给您吃的。”
许勺很贴心的端着一个小盅，廖清欢被他们扶着坐到凳子上，那一盅燕窝雪蛤就被放在她面前。
吕锅在一旁和许勺说当初他给廖清欢做各种补品的事，一副我而是过来人，你得跟我学习的样子。
许勺也听得极其认真，看这样子是想要和吕锅学习，一直伺候廖清欢做完月子了。
廖清欢拿着勺子喝了两口，打断了他们俩说的话。
“你那些饭店的厨子还有几天到？”
之前说了让许勺饭店的几个厨师到这边来培训的，但是国内卡进入人员卡得比较紧，说是前几天才弄到资格。
“昨天出发的，大概明天就能到。”
许勺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行，趁着我现在月份不大，给你培训一段时间。吕锅，你们几个都帮着把菜单再调整调整。对了，我有个主意，你们看看行不行。”
“我想着小碗他们不都有徒弟吗？他们这些年收了不少徒弟呢。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国外，到你那饭店里呆上几年，愿意长期干，在那边带徒弟就更好。如果不愿意，就让他们在那边带个几年的人。这样比咱们在这搞培训，换菜单要来得更为直接一些。原本你那些厨子是做惯了以前的菜，现在换成这么传统的华夏菜，那些厨子能不能接受就两说了，就算是培训了回去，也没办法大范围推开。不如安排一些人过去，呆上几年先几家店转变，再慢慢的推广到其他饭店。”
廖清欢自己琢磨了好一段时间的，许勺说来的厨子都是国外人，接受度不一定能行。就算是培训，也不定能培训出很好的效果。更何况他们是短期培训，这样效果如何，连廖清欢都无法保证。
只能说，让他们过来，是让他们感受华夏文化，不求增加什么认同感，至少这些厨师需要改变对华夏的看法。
因为许勺说过，大部分鹰国人对华夏的印象不好。这些厨子虽然做的是他改良的华夏菜，实际上对华夏也存在一些歧视，如果不是工资可观，他们还真不一定愿意在华夏人开的饭店里做事。
所以廖清欢想着，既然这样的话，就把这些厨师过来当成普通培训。他们这再安排人过去，先在几家店试营业，之后再慢慢扩散。
许勺听得直点头。
“我觉得这主意好，您不知道那些外国厨子，一个个都傲气得很，刚开始那几年因为我是个华夏人，哪怕我是老板都没得到什么尊敬。我自己带了几批厨师，才带到这些还算可以的。如果那些师侄愿意过去，就更好了，咱们培训归培训，有他们过去的话我更放心些。”
“只是，他们应该不愿意吧？毕竟是去国外，一呆几年的话还真不一定愿意。”
他有些为难，想法是好，但让人去国外好像不大好实现。
“问题不算大的，国外工资高，比国内要高很多，他们过去就是主厨。你那开给主厨的工资钱不少吧？”
“还真不少，国内的几十倍了。”
工资这块许勺有底气，他钱多，为了留住那些厨子都是花大价钱的。
“这个工资很好啊，小碗他们今天不是去乡下了，晚上等他们过来，你这边问问意思，几十倍的工资再加上住宿吃饭你这边全包的话，会有人同意的。”
在这个年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廖清欢还是清楚现在的情况。
虽说有单位在所有人看来是好工作，但好工作可不如去国外让人动心。其实现在很多人是有点崇洋媚外的心思，只要说是国外进口的，那都受欢迎，普遍认识也是国外的东西好。
改革开放后上面领导说了一句话，赞成留学生增大，于是大城市里很多孩子都开始往外留学了。
刚开始几年还是国家安排出去的，到后来就是稍微好些的家庭就会把孩子送出去。
人孩子是出去学习，出去打工的也有。
毕竟国内工资比不上国外，在国外呆上几年，能比得上国内干十年。只要有这个机会，愿意出去的人还是很多的。
廖清欢出这个主意也算是给徒孙们打算，他们大多还待在国营饭店，只有少数一两个出去单干了。
现在报纸上万元户都不算什么了，十万元户都能经常看到。在国营饭店待着安稳是安稳了，但想要有什么发展，那还是比较困难的。
尤其现在开饭店开餐馆个体户越来越多了，看如今的发展情况，私营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到那时候国营饭店的就不会是什么稀罕的饭店。
许勺那工资高，挣上几年前，在国外也能长长见识，愿意回来还能把国外的一些理念学习到的东西带回来。不愿意回来了，你就在国外好好挣钱嘛。许勺好歹是他们师叔，也不会不照顾他们。
许勺觉得这主意好，跟廖清欢说如果是自家师侄们过去，如果要留在外面，他还能给饭店分成，吃住肯定是包的，自家人不可能不照顾。
下午林碗他们回来，今天去乡下主要是想寻摸些土鸡蛋土鸭蛋，还有些鸡鸭鱼肉之类的。
这不是昨天听说师父可能怀孕了，赶紧张罗着要给她补身体嘛。
一套流程他们走了两遍，这一遍也走得非常顺畅。
廖清欢不用做饭，徒弟们不让，她就拿着肉干梅子在院子里散散步，等着开饭。
听到许勺跟林碗他们说起这个事，几个人都说回去问问那些徒弟。
廖清欢探了个脑袋，“明天都带过来吃顿饭呗，你们那些徒弟我都见过，小勺还没见全呢，既然是师叔，该认识认识的。”
“那行，明天晚上吧，让他们都过来。”
张瓢点了头。
“他们得在饭店忙完晚饭，我让他们早一点过来。”杨盆也说道。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这边边做饭边聊天，廖清欢优哉游哉的等开饭，陆长缨那边却不怎么好了。
不怎么好的原因是，陆长缨是国家重点培养对象，结果这对象现在要走，那跟晴天霹雳有什么区别？
“陆同志，你可得好好考虑了，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
说话的是新上来的司令，他大伯退了，现在这个司令算是他大伯的部下。
陆长缨在这里都坐了一下午，来来回回都在劝他。
“考虑得很清楚，自身问题和国家政策发生了冲击，我必须二选一。”
他眼眸坚定得很，谁说都不管用。
“但祖国荣誉高于一切，你们都有俩孩子了，这个孩子……”
那司令想说要不要都行，接触到陆长缨冷悠悠的眼神又赶紧缩了回去了。他心里还纳闷呢，自己一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居然怕一个三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反正你也懂我的意思是吧？你来这一下，先不说我这关了，申请打上去都不一定能批下来。要我说你非要生就生呗，大不了把你妻子送出去，生完了再接回来，对外就说是收养的孩子。”
见陆长缨油盐不进，这种法子司令也说出口了，实在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人才跑了。这要是跑了，他可就难受了，本来靠着陆长缨这一块他的话语权能更大一点的。
陆长缨依然摇头，“是自己的孩子，那自然是要堂堂正正的出生，我不想给组织添麻烦，所以才主动申请的。”
得，就是个说不进去的，那司令也没办法了，正好门被人敲响了，他赶紧过去开门，见到来人，他很是松了口气。
“这您给劝劝吧。”
陆凛恩了一声，走进办公室，站在陆长缨面前。
站在原地的陆长缨沉默的看着他。
良久的沉默后，陆凛低喝一声。
“胡闹！”
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就因为要生这个孩子，决定直接退出去？他听到的时候都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成算的孩子，但现在我才知道，你什么成算都没有。”
“什么是成算？我和清欢都想留下那个孩子，我不想给组织添麻烦，直接申请退出，这没有什么问题吧？”
陆长缨顶着陆凛的冷脸，同样严肃的回应。
“你申请退出，就是给组织添最大的麻烦。你现在研究成果有多重要你知道的，你是核心人员，你走了，怎么继续研究？国家大力扶持像你这样的人才，结果做一半了，你说要走？”
“我会把资料全部送到京城研发所里，那边想要我的资料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带的几个人现在都很不错。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去京城研发所，相信那边也会热烈欢迎。”
陆长缨扯了扯嘴角，这里面门道可多了。当年他没留在京城，算是得罪了一批人。要不是这些年他带着团队研发出了不少东西，那边的人能卡死他们。
他之前答应了资料共享，实际上还是留了一手的。那边头几年没发现，后来就琢磨过来不对了，现在对他就像是肉中刺一样。想动又不敢动，只能暗戳戳的争一些功劳。
尤其是陆凛退了，沉寂一段时间，所以妖魔鬼怪都想出来沾一手。
陆长缨自己仔细想过，他要是再往上走，就容易碰蛋糕了。必须把他那些分享出来才能让人分他一份蛋糕，分出来可以，但他不想把人胃口喂大了。他就算出来，同样可以做研发，同样能给国家提供，甚至可以在背后扶持陆家。
这些他都梳理过，出来有损失，但这个损失不算大，反而能在陆家蛰伏的时候低调下来，视线转移出去。
他把现在已经快成熟的桃子扔出去，他们一定会因为这桃子争抢斗争，这时候反倒可能成为陆家发展的阶段，这一个断层期可以填补上去。
陆凛的性格他了解，老一派的人，国家荣誉高于一切，对于自己的选择肯定无法理解。但陆长缨看得清楚，现在阵营已经划分清楚了。陆凛没有什么培养派系的想法，从来都是比较中立的一个人。他退了也就退了，但底下的人就比较难受，鸟走兽散，无主只能择主。
陆长缨自己没有掺和进去的意思，他不是喜欢搞这些的人，但想要拥有自主权，陆家必须有顶得起来的人。为此昨天他特意给陆凛的大儿子去了个电话，俩人沟通了一晚上，达成了共识。
他所求就是家庭顺遂，家人幸福。以后他便退出来，该怎么争抢由着他们去争去抢，他在后面，扶着陆家起来。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说服陆凛。
陆长缨朝那司令看了眼，对方端着茶杯说要去续水就出去了。出去还摸着脑袋嘀咕，怎么自己下属一个眼神，他听话得不行？
“大伯，我会把手上的研发方向全部送到京城，你放心，只要我交出去，京城那边会巴不得我出去的。”
陆凛语塞，因为他也知道情况确实如此，但还是要劝。
“但你现在的发展方向就和国防部分相关，作为科研人员，你的发展前途无限大，就因为这个小原因，便把眼前的发展放弃了，很可惜。”
陆长缨敛眉，“大哥原本可以竞争洛城书记的，但被京城刘家安排的人顶了。”
陆凛眉头一皱，“你说这干嘛？”
“刘家的小儿子在京城研究所，之前和我接触过几次，态度不算很好，我觉得这算是一种警告。陆家自您退后，二哥提干就耽误了，大哥这件事，可不算什么小事。如果您不想陆家被人生吞活剥的话，就不要再劝我了。怀璧其罪，相信您也听过。”
陆凛哑口无言，因为陆长缨说道点子上了。
司令端着水杯回来，正好看到老司令冷着脸从办公室出来，他赶紧迎上去。
“您劝得怎么样？那小子肯定听您的，怎么着您也是大伯不是，不听您的听谁的。这人才可得保住了，不能随便跑了啊！”
“把报告交上去。”
陆凛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司令唉了一声，脸色一垮。
“得，点用没有，还是得废。”
等他回到办公室，陆长缨恭敬的把报告这些放到他桌子上，“您先签字，再往上送，放心吧，不会有人卡的。”
……
当晚陆长缨回来，正好赶上吃饭。
下午杨盆用小炭炉炖了一罐子土鸡汤，就放了点简单的菌子，那汤色澄黄，闻着浓香，廖清欢吃过那么多好吃的，愣是被这一罐子鸡汤给馋得流口水。
陆长缨回来的时候她抱着碗喝得正香，等人坐到了旁边，她才回过神。
“怎么样了？”
廖清欢低声问了一句。
“报告已经交了。”
陆长缨把她的碗接过去，夹了一块银丝卷，又夹了两筷子三杯鱼唇。
廖清欢接过来，三杯鱼唇她爱吃，这里面还加了九层塔，就有一股异香。鱼唇爽腴嫩滑。名字叫鱼唇，其实就是鱼皮。张瓢做的，口感特别好。
她怀小丸子的时候闻不得鱼的味道，一闻就想吐。这胎就不一样了，她还挺喜欢闻那股味的，所以吃起这个也毫不顾忌。
她就像小仓鼠一样往嘴里塞，塞了满嘴的鱼唇，才抽空问陆长缨。
“那什么时候正式退啊？咱不是上午去做的检查吗？下午计生办就过来了，还想在咱们屋里写上标语呢，几个人劝我把孩子拿了，我都没听。”
这就是流程，人家也不可能真的把她拖出去，屋里那么多人守着，他们也怕惹事。只是现在政策就要这么宣传，他们没办法，得了消息就赶紧过来。
廖清欢反正就慢悠悠吃着小零食，人说什么就笑眯眯的听，但让她做决定就不肯。
她是私营的，能生孩子，大不了就是交罚款嘛，他们家又不是交不起。
反正最后人没办法，说她不配合工作，只能去折腾她男人的工作了。那廖清欢就更自在了，吃了口酸梅子，酸得她龇牙咧嘴的还跟人说呢。
“我男人今天就去辞工作了，他下海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反正计生办的人是阴着脸走的。
阴着脸走也就算了，那厨房飘出来的香味还把他们馋坏了。想咽口水又怕不严肃，只能一直冷着脸。
“大概得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明天会去学校那边处理资料，可能要去一趟京城。这些天你别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平时让吕锅他们都在家守着你。”
陆长缨叮嘱着说道，现在抓孕妇抓得严。他之前还听人说了，乡下有些地方直接把孕妇绑到手术台上，都七八个月了都不让要。
虽然城里还没出现这种情况，但小心点还是好的。
廖清欢夹起沾着三杯鱼唇汁的银丝卷，恩恩了两声就一口把银丝卷吞了。
银丝卷是林碗做的，入口柔柔软软的像棉花，甜味正好合适，吃了一口她眼睛就亮了，陆长缨很有眼力见的又夹了一块。
……
第二天陆长缨就去了学校，先是和学校说明情况，代课他会带到月底。学校那边知道情况自然是挽留，只是陆长缨这有些特殊，之前学校也有老师因为要孩子被辞退的，不可能因为陆长缨该规则。
更何况这是国策，学校方面也改不了。
从校长那出来，他又去了自己在学校的研发室里，里面有很多做测试的东西，郑楚华和几个人正挨着头做调试，看到他过来，赶紧让他过去看看。
陆长缨检查了下指出问题，就把郑楚华叫了出去。
“你祖奶奶怀孕了，这边的研发项目会全部交到京城去，正好你是京城人，到时候我把你们几个推荐到京城研究所，你们就去那做事吧！”
郑楚华这几天泡在研究室没去酒楼，还真不清楚这件事，一听陆长缨说的，他当机立断的问了。
“您去哪？以后要做什么？”
“走民用，做些其他项目。”
“那我跟您走。”
郑楚华现在可是把陆长缨当导师的，对他崇拜得很，所以陆长缨去哪他就去哪。
“在研究所那边，比在我身边好。”
陆长缨劝了一句。
郑楚华推推眼镜，他还是那一派娇矜公子哥的模样，只是因为几天泡在研发室里，头发身上都有点脏。
“在您身边比在研究所那好，我就喜欢您这清净，去那我嫌事多，更何况，有您在，就算走民用发展，那也民生科技。”
陆长缨脸色有点复杂，郑楚华在他手下干了这么多年，确实算是徒弟了，人这么相信他，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行，你这边也准备准备辞了，过几天咱上一趟京城，我在那有个私人研究所。”
郑楚华微微一笑，“我就知道……”
敢这么直接放弃，肯定有后手，他很期待这个后手。
今天陆长缨还有课，上完课后看到给他收拾东西的万雪莹，陆长缨朝万雪莹招招手。
“我要从学校辞职了，上课上到月底，这几年辛苦你了。听你叔叔说你一直想进我的研发室，这研发室也会取消。我会把你推荐给罗教授，他那边主要走理论，比我这更适合女孩子。”
万雪莹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
“为，为什么？”
“我需要换个身份才能迎接我的第三个孩子，我和我的妻子都想留下他，就有了这个决定。”
陆长缨难得多说了一句，可这一句却让万雪莹非常的不舒服。
等陆长缨去研发室的时候，万雪莹收拾了东西，骑着从同学那借来的自行车，直奔廖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