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大了的双眼狰狞,漆黑又浑浊的眸子似乎没有了往日不怒自威的威严,死气沉沉的样子,像是一潭被死寂充盈的死水一样。
那被血染红的嘴唇微张着,也不知那临死前的呐喊是否成功了。
方才坐下的赫连昭突然站了起来,猛然起身将本是笨重无比的红木龙椅都推得远远的。
穆凡看着轿中情景是一张长满皱纹的脸都白了,拿着浮尘的手在不断颤抖着,呆滞的目光之下,双腿忍不住一软,无力的重重跌落在地上。
“陛...陛下,请恕老奴老眼昏花了,可是看错了?”
“不,你没有看错。”
赫连昭还算镇定,只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表明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慌。
“你且去探一探鼻息。”
得了命令,穆凡不得不从。
他哆嗦着站了起来,颤抖的手又慌乱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浮尘,撑着越发犯软的腿走了上前。
指尖颤抖,递到了那挂着血珠子的鼻尖下,感受到那还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呼吸时,穆凡是觉得自己浑身倒流的血液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秩序,颠倒又恢复,到最后只觉莫名犯恶心。
“回禀陛下,老夫人还有一口气。”
说道着,穆凡的帽檐里子是被汗水湿透了,湿哒哒的,泛着阵阵令人渗骨打颤的寒意。
赫连昭更是心情复杂不知味。
若是人彻底死了还好,这生前受到的苦楚到底过去了。
可如今还活着,虽是留有一口气,但有这一身上下狰狞的伤口在前,留有一口气又有什么用处,活着到最后,都只是无用且痛苦的挣扎罢了。
赫连昭无力得叹了一口气,明明还是在这大中午日里头,他却是感觉比深夜批皱折还要乏累。
“去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唤来。”
穆凡愣着看了眼抬手摁着眉心的赫连昭,连忙俯身应下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随着殿门打开又关闭,赫连昭一时无力,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沉重的叹息声轻轻回荡在偏殿中,他望着那坐在轿子中仍有一丝气息的身影,一时的无力似乎是由心而发。
只看了一眼,他便别开了目光。
实在是太残忍了。
若不是那一身尚还能看见一丝色彩的诰命朝服和冠宇,那怕是连人形都要看不出来了。
赫连昭越是想着,心情便越是复杂。
发疼的眉心被越发用力摁着时,忽地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殿中的安静。
“错......错......”
赫连昭蹙眉,犹豫着是否要走进那轿子时,又听见几声轻呼。
“罪...臣......罪臣......”
“何瑱......何瑱......”
本就气若游丝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本就只剩下一口气的身影忽地抽搐起来,不过半刻不到,人仿佛停下了,连那一丝微弱的呼吸也停下了。
赫连昭怔怔地站在原地,微张的双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为什么事情而感到惊讶。
也许是第一回真真切切地看着一个人生命流逝的样子而被吓到了,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意识到在死亡面前自己的无能有多麽的无力。
挂在鼻尖上的血珠因为方才的抽搐已经滴落,落在了胸前本就已经被血染了一片的昂贵衣料上,最终晕成了一片看似无边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