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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名字这类的东西, 向来是父母取的。



    若不是父母,也是顶重要的人,而如今灵鹫让他给自己起表字。



    姬桁的表字是自己给自己提的。



    他自幼没有母亲, 后来又与姬家彻底疏远了, 等长到十几岁要立世子的时候,庆国公好像才想起他的长子其实连个表字都没有, 转头去问姬桁的时候, 姬桁却道自己已经有了。



    有吗?



    并没有。



    随口回了一个罢了。



    那日他正巧读到诗句,“闻道骑箕尾,还应事玉宸”,并没有太多意思, 正好想起了这句于是便取了其中两个字。



    敷衍至极。



    姬桁没觉得名字这东西有什么重要, 但如今灵鹫一双秋水眸子认真看着他问他要个表字,姬珩却突然觉得,名字这东西, 好像蓦然间变得重要了起来。



    有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旁人看来也许轻飘飘的只有一句话的分量,但对姬桁来说却并非如此。



    起名这种事,有种别样的归属感, 就像将自己的人生心甘情愿的交付给他一样。



    姬桁揽在灵鹫后背的手不由自主的缓缓收紧,给床幔挡住的狭小空间了,姬桁沉沉的问灵鹫,



    “真的要我起?”



    灵鹫点头, 小声道,



    “只想要夫君你来起。”



    姬桁喉咙不由紧了紧。



    灵鹫总是叫他夫君。



    夫君, 夫人, 这都是格外亲密的专属称呼。



    他是灵鹫的夫君, 但灵鹫并非是他的夫人。



    有那么一刻,姬桁觉得,若是灵鹫真的成了夫人也未尝不可。



    甚至在灵鹫叫他夫君的一刹那,姬桁也想这么叫回去。



    灵鹫让他给她起个表字。



    一瞬间姬桁已经有了许多词选。



    给灵鹫起表字,太简单了,漂亮,聪慧,温柔,却又不是可爱,古往今来各种各样形容女子美好的词语她都配得上。



    但词到嘴边,姬桁却又都觉得配不上。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俗气了。



    姬桁之前便觉得灵鹫这名字有意思,可如今再对比,倒真觉得没有哪个能比得上“灵”这个字。



    灵鹫说她的名字是母亲起的,如今看来,灵鹫的母亲也定是个极其有才情的女子。



    “灵”字太妙。



    古有薛灵芸,容华绝世貌赛貂禅,通晓事理蕙质兰心。



    灵字好,加了旁的字却又不好。



    若让旁人知道,堂堂卫将军姬桁,大半夜为了给自家小侍妾起表字而纠结了这么久,大抵要笑出声来。



    多大点事。



    床幔里很黑,但许是睁眼久了,姬桁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灵鹫的轮廓,他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才道,



    “便叫灵儿吧。”



    “积恩为爱,积爱为仁,积仁为灵”,姬桁道,“很适合你。”



    灵鹫微微一怔。



    “可是...”



    “既然你已经与蔺臣断了关系,如今你们非亲非故他便再也叫不了这两个字,从此“灵儿”二字便是我予你的表字,而非曾经故人对你的别称。”



    比起丢弃一个让他耿耿于怀的称呼,姬桁直接将这个称呼变成他的专属。



    灵鹫倒是完全没有想到姬桁会如此,但等听到后边这句,一双漂亮的眸子蓦的亮了起来。



    姬桁怎么能这么好。



    人人都言姬桁冰冷无情,他哪里无情,灵鹫从未见过比他更懂人心更体贴的人。



    以前从未觉得“灵儿”这个称呼有什么不一样,但如今这个听起来就格外亲密的叫法从姬桁口中说出来,灵鹫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温温柔柔,却乱了心弦。



    灵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道一定是姬桁低声说话的声音太好听。



    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一夜过去,明天便是科考开始。



    姬桁今日依旧忙的紧。



    但心情倒是很好。



    以陆云灏的眼光去看,这段时间,也就是姬桁娶了那貌美如花的小侍妾后,姬桁与之前有了许多细微变化。



    越是亲近了解他的人越是看得明显。



    陆云灏一开始的时候还会经常打趣姬桁,如今已经懒得再说了,更不说如今自己的状况着实凄惨。



    心理虽然这么想着,但陆云灏又止不住的有点酸,明明说好不想打听了但总是忍不住想问,陆云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分明挂机寡人一个,但总是好奇姬桁与灵鹫的故事。



    “今天又怎么了”,陆云灏酸溜溜的开口,“小嫂子又说什么体己话了?”



    姬桁瞥了陆云灏一眼,“啧”了一声,



    “想知道?”



    陆云灏嘴硬,“随口问问罢了,我闲的没事干吗想知道这个。”



    “也是”,姬桁点头,“那就不说了。”



    陆云灏:“......”



    陆云灏气的瞪了姬桁一眼,边走边骂这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



    “我没记错的话小嫂子才刚刚及笄吧,这年纪,比蔷...宫蔷还小啊,姬玉宸,我有些不大记得了,当初谁骂我不是东西来着?”



    姬桁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等陆云灏终于说完了,这才懒洋洋道,



    “听说最近陆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陆云灏赶忙摆手,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说罢又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确实是不少。”



    姬桁笑了笑,



    “没有看上的?”



    “哪有那么容易”,陆云灏无奈道,更不说他才刚刚宫蔷那里受了打击,哪能这么快就喜欢另外一个人。



    姬桁这回终于不嘲讽好兄弟了,倒是认真的问了一句他喜欢什么样的。



    陆云灏想也不想的开口,



    “小嫂子那样的。”



    推着轮椅的卫七脚下一个趔趄,周围的空气骤然冷了下去。



    姬桁眯起了双眼。



    陆云灏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即恨不得身上多长几张嘴,手忙脚乱的和姬桁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想找个像小嫂子那样的...不是...”



    陆云灏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了。



    “我不是说要找小嫂子那样相貌,那样性格的女子,我的意思是...”



    说到这儿,陆云灏突然有点难为情,他好歹是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喜不喜欢这种话可以在母亲跟前说,如今这光天化日下边,来来往往都是走动的宫人,说出来难免太幼稚。



    但这事又哪能让姬桁误会,陆云灏只能厚着脸皮压低声音解释。



    算了,幼稚就幼稚吧。



    “我的意思是,我也想找一个像小嫂子喜欢你那样,可以喜欢我的女子。”



    姬桁还不至于误会这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陆云灏适才说的话让他心口猛地紧了一下。



    此事就此揭过,姬桁不想从陆云灏的嘴里再听到灵鹫的名字了,等听完陆云灏的解释后,突然笑了一下,



    “喜欢你的女子?这还不容易。”



    陆云灏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姬桁慢悠悠道,



    “姬静慈。”



    “停停停”,陆云灏当即扶额,“饶了我吧。”



    一想起姬静慈他就头疼,他也没兴趣给姬桁当姐夫。



    这次过后,陆云灏清醒了很多,他曾经回头去看自己对宫蔷的感情,他想追溯到曾经,想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宫蔷。



    可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也许是自小的照顾,后来不知不觉间照顾宫蔷,喜欢宫蔷已经成了习惯。



    宫蔷值得喜欢吗?



    很多人都告诉他当然值得,宫家唯一的嫡女,长安第一的大美人,如此身份如此相貌,怎么会不喜欢?



    直到如今,陆云灏才恍然发现,这些才是最表面最无用的东西。



    他向往父亲母亲那样的生活,也喜欢如今姬桁这般的活法。



    两人临走前又说起了近在眼前的科考,陆云灏到底有些担心。



    皇帝将姬桁推出来作为此次的主考官,可反对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尤其是单玢的门下弟子。



    有过之前的牢狱之灾,这些学生自然格外忌惮害怕姬桁,可私底下的小动作却从来没有停过,外边传姬桁内定了状元榜眼传的神乎其神,就像亲眼所见一般。



    陆云灏蹙眉,但姬桁倒是淡定,像是不想谈论此事一般,临走前又说到了季瀚池。



    别无其他,季瀚池考中已经是板上钉钉。



    长宁公主把自己手中的名额给了季瀚池。



    所以无论季瀚池考的如何,介时选中的三十人中定会有季瀚池的名字。



    季瀚池总担心姬珩的报复,可若不是公主寿辰发生的那事,姬桁根本没把季瀚池放在眼里。



    如今终于认识了季瀚池,但姬桁依旧不觉得此人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为了前程剑走偏锋没有错,姬桁并不觉得季瀚池这点有诟病的地方。



    他错就错在贪得无厌,也没有看清局势。



    此人野心极大,可却对自己不够狠。



    什么都想顾全什么都想要的人,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宫蔷是自己的“知音人”,可转头依旧与公主亲近,昨日还有人看见季瀚池陪着公主泛舟游玩。



    虽说公主已经成了亲有了驸马,可想起这位公主的任性,姬桁看了陆云灏一眼,道,



    “季瀚池不一定能当宫家的女婿。”



    陆云灏也是聪明人,面色淡淡的摆摆手,



    “季瀚池想当宫家的女婿,还是想当公主的第四任驸马,都与我没有关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对我而言都是不相干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