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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理智上卫谚清楚她说的是公事上的合作, 但感受到沈迟意对自己的信任亲近,他思绪止不住地飞扬起来。



    沈迟意见卫谚不语,继续道:“我自问也算有几分眼色, 帮世子探听些消息应当不难,若瑞阳王对世子有什么不利之举,我也会及时通知世子。”她等了会儿, 见卫谚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忍不住轻声催促:“世子觉着如何?”



    卫谚不自在地掩嘴轻咳了声:“你方才说什么?”



    沈迟意一头雾水:“我自愿帮世子探听消息?”



    卫谚挑了挑眉:“上一句。”



    沈迟意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迟疑着道:“我相信世子?”



    卫谚忍不住把这句话存在心里,暗自回味了一时,才唇角微翘:“既然你都这般恳求了, 本世子便勉为其难地应下吧。”



    沈迟意总觉着他有点答非所问...



    她早知卫谚性子别扭, 不觉一笑:“那就多谢世子体恤了。”



    卫谚勉强落定的心思, 见到她这般冲自己甜甜一笑,一下子又上下起伏起来。



    他微恼道:“别冲我笑了!”真够烦的,冲他笑那么勾人做什么!



    沈迟意:“...”



    她只好回了句:“瞧见世子跟我母慈子孝, 我心下大慰, 所以才发笑的。”



    卫谚:“...”



    沈迟意一句话把他挤兑到天边, 心情颇是愉快地翘了翘下巴,告辞离去。



    卫谚自己是个嘴欠的, 却颇讨厌别的别人跟他耍嘴皮子, 但他看着沈迟意得意翘尾巴的模样, 非但不觉着反感, 甚至觉着...她真可爱。



    ......



    沈若渝缓了这两日, 情绪彻底稳定下来, 她是知道好歹的, 这几日猎场人多眼杂,她暂时离不开营地,便只在沈迟意房里缩着,充作她的贴身婢女,平时吃喝都在帐子里,绝不会踏出营帐半步。



    不过沈迟意的营帐每天有粗使婢女进出打扫收拾,最近西戎又在遍地找人,她也不好拦着那些粗侍婢女不让她们进来洒扫,不然就更为可疑了,必然会被西戎人查到头上,她只得吩咐粗使婢女不要打扫书架衣箱等地,委屈沈若渝在这些地方先藏着。



    沈若渝颇是机警,沈迟意一旦不在帐子内,她立时就藏在衣箱里,果然,没过几刻,就有几个粗侍婢女前来收拾打扫了。



    王府之前用惯的家仆好些死在那场惊天地动中,这几个粗使婢女是临时提拔上来的,嘴巴自比不得之前的累世家仆严实,打扫着打扫着便压低声音了闲话几句。



    “方才王爷跟世子发了好大一通火,听说翠儿姐姐她们都被牵连了,幸好王爷那里不是我当值...”



    “王爷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世子?这...”



    “哪里是为着这事儿啊,王爷和世子不对付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打咱们这位沈侧妃来了之后,那更是...”



    眼看再说下去就大逆不道了,几个粗使婢女互相推搡了几下,齐齐闭了嘴,不敢再继续嚼舌头。



    沈若渝蹲在衣箱里,她听了这些话,心口别别乱跳,既慌张又悲恸...她以为自己的境遇已经万般凄楚了,想不到阿稚妹妹也没有比她强上多少。



    她耐心藏了会儿,直到沈迟意进来道了声:“阿姐出来透口气吧,有我在呢。”



    沈若渝这才打开衣箱,神色伤感地看着沈迟意:“这些日子我一直东跑西窜的,都没顾得上问你,你怎么成了瑞阳王的...”她斟酌了一下,才艰难道:“侧妃了呢。”瑞阳王那好色性子蜀中都出了名的,想到明珠一般的妹妹给这样的人做了妃妾,她心里就难受。



    沈迟意倒还淡定:“李钰把我送进来的。”



    沈若渝脸色一变,红着眼眶:“往日咱们家大盛的时候,李钰在伯父在你这里挨前擦后的献殷勤,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定了定神,存了几分天真地问:“我瞧着瑞阳王倒似对你不错,也没限制你的自由,你能否跟他陈情,离了王府,咱们姐妹俩去乡下谋生。”



    沈迟意叹了口气:“当初就是瑞阳王和李钰合谋把我坑进来的,我又能跑到哪去?”倒不是她不想走,是瑞阳王不肯放人,她见沈若渝神色哀恸,忙道:“这其实也并非坏事,咱们家的案子一旦判下来,那你我都是罪眷,那可是要充入教坊司为娼的,现在做个从二品侧妃也没那里不好,更何况咱们家的案子还在审,我这个身份倒是能起点作用。”



    沈若渝仍是心疼她:“你莫哄我了...”沈迟意劝了她好一时,她才止了泪,有些犹豫地把方才粗使仆婢的话复述一遍:“你既是和瑞阳王...那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沈迟意没想到居然有这等流言传出来,皱了皱眉:“世子...”



    ......



    卫谚现在就如同才明确自己心意的少年一般,尽管他已经竭力分散自己注意力了,却还是时不时想着沈迟意,哪怕这会儿没什么事,也想着去瞧她一眼。



    恰巧周钊这时赶来回禀:“世子,您让请的大夫已经请来了,他瞧过沈侧妃的脉没发现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心绪郁结,已是开了几副静心凝神的汤药。”他顿了下,又补了句:“也给那位堂姑娘开了几副治疗外伤的药,没让他见着堂姑娘的人。”



    卫谚调换了个坐姿:“药呢?”



    周钊忙道:“已经熬好,准备让人给沈侧妃送过去了。”



    卫谚以拳抵唇,轻咳了声:“她帐子里还藏了个人,你确定去送药的人靠谱?”



    “自然是靠谱...”周钊话说到一半,突然开窍了一回:“不如您亲自把药带给沈侧妃?顺便问问她该怎么安置那位堂姑娘。”



    卫谚唇角一翘,嘴上却道:“这跑腿的活...只这一次。”



    他说完便看似随意,实则步伐轻快地去端药了。



    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猎场上有几株野生的玉兰层叠开放,喷吐出馥郁花香来。卫谚素来不关心这些花花草草的,路过这株玉兰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莫名觉着和沈迟意十分相衬,让她簪在鬓边倒也不错。



    他这样不爱花的人,都顶着太阳仔细甄选了一时,选出一朵开的最美的托在掌心,想着沈迟意看见这朵花的表情,不觉微勾唇角。



    很快他来到沈迟意的帐子边儿,正要请人通报,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她和沈若渝的对话声,隐约还夹杂着‘世子’二字。



    他身子一顿,不觉抿了抿唇,停在了原地。



    这帐子虽然隔音,但对他来说却不是问题,他既觉着自己作为有些丢脸,又忍不住想听听沈迟意对他的评价,沉吟了一时,最终还是留在了账外。



    沈迟意道:“...那都是些流言蜚语,阿姐不必挂心。”



    沈若渝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卫谚对沈迟意那样热切殷勤,都被她看在眼里。



    她忍不住握住沈迟意的手,劝道:“还记着你当年苦恋世子不成,受到的那些羞辱难堪吗?你那时是天之骄女,才貌双绝,都落到那般难堪的境地,更何况现在...阿姐不想看你再伤心第二次了。“



    沈迟意被勾起些回忆,脑海里不觉浮现出卫谚呵斥她,薛素衣派下人来羞辱她的画面来。



    沈若渝见她神色便知道她听进去了,轻声道:“世子和瑞阳王一向颇有龃龉,当初你对他好的时候,他都百般不上心,如今却对你处处照拂,怕也有和瑞阳王相争的意思...”她有些犹豫地问:“你现在...应当对世子无意了吧?”



    沈迟意没想到她是担心这个,楞了一下,语调轻松地回答:“阿姐放心,我对世子当真无意。”



    沈迟意心里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这本书的命定女主是薛素衣,她一个恶毒女配掺和什么呢?再说卫谚态度恶劣,她也不觉着卫谚对她有意,充其量就是想借她让瑞阳王难堪。



    而且她喜欢的也不是卫谚这一型啊!抛去其他因素不看,她两辈子喜欢的都是陆枕溪那样成熟稳重宽厚的类型,卫谚那个性简直...南辕北辙。



    她轻笑着补了句:“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彼此算是信任罢了。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不会再对世子动心的,阿姐大可放心。”



    卫谚在账外听的分明,尤其是听到那句‘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不会再对世子动心的’,他宛如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满心热意瞬间凝结成冰,又是尴尬又是难堪。



    他低头瞧着手里的药碗,脸色青红交加。



    他修长手指不觉收紧,手里的玉兰便被揉碎,花汁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



    如今余震虽然平息,但众人已经不敢再深入密林,打算再宽阔的猎场中猎些兔子狐狸什么的,等到和谈之事彻底收尾,再送走了西戎使节,众人便可返回蜀中府邸。



    这样的场景,瑞阳王少不得把沈迟意叫出来帮着应酬,沈迟意和卫谚如今是合作关系,私下里便告知他此事。



    卫谚神色淡淡的,不知道为何,沈迟意觉着他情绪有些低落,见到她时总是无意抿着唇角,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他事事安排周全,倒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沈迟意安顿好沈若渝,特地准备了一张女子用的小巧软弓,选了处人少的地方先练习准头,她上辈子也学过射箭,不过现代用的弓箭可比古代弓箭好操纵太多。



    她还怪要面子地把下人打发走,放了好几个空箭,小心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悄咪咪地继续练习。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把清润泠然的男音:“弓弦贴紧脸颊。”



    沈迟意转头看过去,就在陆枕溪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欠身行礼:“见过郡王。”她有些尴尬:“让郡王见笑了。”



    陆枕溪还是那副冷清神色,走近她道:“摆好动作让我瞧瞧。”



    沈迟意只得重新张弓搭箭。



    陆枕溪手里的山水折扇搭在她胳膊上,轻轻往下一压:“高了些,对准靶子。”



    因为这个动作,他靠的离沈迟意近了些,他今儿还是一身简单倜傥的装束,越发显得肤色冷白,飘然若神人,几欲凌风而去。



    沈迟意下意识地避开几步,突然射出一箭,不过这箭失了力道,依然没挨着靶子,她越发觉着怪尴尬的。



    陆枕溪语气平和地宽慰:“不碍事,你能射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头回学箭的时候,比你还差得远。”



    这话听了实在让人舒心,沈迟意神色略微和缓:“郡王有什么事?”



    陆枕溪缓缓调开视线:“西戎王子阿那多的姬妾丢了,如今正在猎场里漫山遍野的找寻,现在和谈的进度被耽搁下来,我左右无事,便出来透透风。”



    沈迟意心头一跳,有些疑惑道:“阿那多王子那位姬妾我听说似乎是被野兽吃了?为何还要找寻?”



    就算要交给西戎尸骨,也不能直愣愣地就交出去,所以卫谚暂时先放出那姬妾可能被野兽袭击而死的风声,等消息传开坐实,再交出尸骨才算稳妥。



    陆枕溪转头看着她:“阿那多王子不甘心。”他宛如寒潭的双眸直视沈迟意:“若我没记错,他的那位姬妾,应该是你的一位堂姐妹?”



    沈迟意神色不动:“我唯一的堂姐已经去了山东登州,也有不少人问我那位姬妾为何和我们姐妹生的相似,我觉得只是巧合而已。”



    陆枕溪轻叹了声:“巧合啊...”他看着沈迟意眉眼,不觉放柔声调:“她是你的堂姐妹,也是我的表妹,我对她一样牵挂,若有机会,我也想救下她。”



    沈迟意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



    这时阿那多也在和瑞阳王说话,他这回倒是学精了,没来找卫谚,直接跟瑞阳王道:“...王爷是怜香惜玉之人,应当能懂我的心思,我那姬妾颇得我宠爱,我真不忍心她流落在外,如今虽风传她被野兽咬死,但我心里总归不踏实。”



    瑞阳王有意插手和谈之事,对着阿那多颇为和颜悦色:“王子有什么想让本王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阿那多面色一喜,面上故作为难:“...有人瞧见,我那姬妾最后消失的地方,您的沈侧妃曾在那附近出现。”他又补了句:“而且沈侧妃和她相貌相似,我总觉着两人似乎相识。”



    瑞阳王皱了皱眉:“你怀疑是沈侧妃带走你那姬妾的?”



    他不大相信,但又觉着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给阿那多一个交代也好:“她若是珍藏了人,想必也送不到别处,应当就在帐子里。”他唤来下人,随口道:“派几个侍女,搜查沈侧妃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