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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卫谚那里受伤, 沈迟意在保宁待的也算不上顺当。



    自打她和卫谚吵完架,卫谚就销声匿迹了,只隐约听说他又是有什么重务在身, 理智上她能理解,但感情上, 她还是止不住地冒火,正好沈姑母提出邀约, 她就随姑母来了保宁,想着清净几天。



    而沈姑母耳闻了卫谚和自家侄女的事儿, 她是对卫谚完全不看好, 倒不是卫谚品貌有什么问题, 只是齐大非偶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了,她是过来人,最清楚一个道理, 任何亲事都不能完全寄望于对方的良心。



    因此她也越发关心沈迟意的终身大事,想给她寻个门第人品差不多的, 恰好儿子的好几位同窗好友今次都中了举, 她便让儿子频频邀约这些人来府里赏花赏景, 沈迟意简直哭笑不得。



    今儿个保宁有处佛寺建成,沈姑母又带上她和沈若渝, 准备去新寺开光祈福, 在路上她嗔道“你啊, 也别太拘着了, 本就是来保宁散心, 你这么一日一日地闭门不出, 这是散心还是闹心啊?还是觉着我招待不周?”



    沈迟意只得赔笑:“那倒不是, 只是我不喜人多吵闹。”



    沈姑母再嗔:“你小时候最爱热闹了,怎么一到我这里,你就成了个清静人?”



    沈迟意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随着她上了马车。



    新寺里已经来了不少保宁的达官显贵,柳表哥那几个中举同年赫然都在,这些人多是官宦人家出身,最差也是乡绅子弟,毕竟在古代,念书也是门烧钱的差事,只有一位秦举人,身上都是半旧衣裳,袖口还磨了毛边,可见出身贫寒,不过他成绩却是极好,仅次于柳表哥了。



    柳表哥也和他关系最好,平日多有邀约,上回秦举人去柳府的时候,惊鸿一瞥见到了沈迟意,一直念念不忘,而且知道她曾经出身名门,还是知府侄女,他心下颇为热切。



    他才在寺中求了道好签,就见沈迟意陪着沈姑母进来了,他双眸微亮,含笑冲沈姑母一行行礼招呼。



    沈迟意还了一礼,避开他有些热切的目光:“姑母,这里檀香味太浓了点,我想出去透透气,让阿姐先陪着你吧。”



    沈姑母瞧她真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忙道:“去吧去吧,这里不用你陪着了。”



    沈迟意走到佛寺后面的竹林里,谁知这时天上却飘起雨丝来,她正要返回屋里,不留神脚下一滑,这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沈姑娘小心。”



    沈迟意转过头,发现正是那位秦举人。



    秦举人意识到自己失礼,忙收回手,浅浅一笑:“莽撞了。”



    他手持一把油布伞,徐徐撑在沈迟意头顶:“我送沈姑娘回去吧。”



    沈迟意正要道谢,忽然觉着背后一阵凉意,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卫谚骑马立在竹林外,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浇的湿透,唇瓣紧紧抿着,面色冷沉,眸中隐隐还有几分气恨委屈。



    ......



    卫谚原本还一径装样,听说柳表哥的同年都已返回保宁之后,他彻底呆不住了,刚回蜀中不到三盏茶的功夫,便直接带着人策马赶往保宁。



    他伤口本来就没愈合,这么一番折腾,伤口自然又裂开了,整个人一副惨相,都不必他再费心怎么在沈迟意面前装可怜了。



    幸好保宁离蜀中只有一日的路程,他又快马急行,终于在第二日天亮的时候赶往了保宁府,柳知府见他过来,万般惶恐地出门相迎:“郡王...”



    卫谚不耐与他缠扯,往后瞧了眼,也不见沈迟意跟出来,他连日奔波,到现在了连沈迟意一根头发丝也没见着,他又是疲累又是浮躁,冷冷问道:“沈迟意呢?”



    柳知府心里咯噔一声,忙答道:“回郡王的话,沈家侄女和内子去申通寺进香了,大概傍晚才能回来,您要不要进府等一等,下官...”



    卫谚压根没听见,一扬马鞭,直接去了佛寺。



    他万没想到,自己在佛寺找了一圈,最后竟然看到沈迟意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书生就在树林里说话,两人仿佛幽会模样,他心肺都快气炸了。



    这才几日,沈迟意真的认识新人了?她这就不要他了?!



    沈迟意没想到卫谚居然会过来,愣了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倒是那位秦举人,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认识卫谚的。他见卫谚容颜俊美,盛气凌人,心头竟然颤了颤,才惊疑道:“这位是...”



    “他是瑞阳王,是我旧识。”沈迟意瞧卫谚这般气势汹汹,忍不住叹了口气:“秦举人先去别处吧。”免得卫谚作起来,误伤了旁人。



    秦举人没接触过这等身份的强权人物,卫谚脸色又着实可怕,他不免吓了一跳。



    卫谚听见她的话,反而更怒,攥着马缰的手微微泛白,声音冷冽地对秦举人道:“本王还没开口,你敢离开一步?”



    沈迟意挑了挑眉:“既然王爷有话对秦举人说,那我就先走了。”



    她也当真不留情面,抬步就要离开。



    秦举人瞧两人这般你来我往的,哪里还不明白?他就是再对沈迟意动心,也没胆子大到和王爷抢女人的地步,脚下生风地跑了。



    竹林里一时只剩下沈迟意和卫谚,沈迟意冒着雨刚走出几步,就被人拦腰紧紧抱住。



    卫谚的声音有几分霸道又有几分委屈,从她头顶飘来:“你不准走!”



    他恼恨地问:“那人谁啊?”



    寒窗苦读不易,沈迟意怕他脑子一抽跑去针对秦举人,皱眉解释道:“我表兄的好友,出来帮我送伞的,王爷连这也要过问?”



    她被淋了一头雨,奋力挣扎了几下,伸手去推卫谚:“王爷还不放开我?”



    搁在往常,她这点力气跟卫谚比自然是不够看的,此时不知道怎么了,她才推了几下,卫谚竟闷哼了声,身子微微晃了晃。



    沈迟意摸到他腿上厚厚的绷带和渗出的粘稠血迹,忙低头一看,自己掌心鲜红一片,她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和卫谚置气,忙转过身问:“你怎么了?”



    卫谚说来还真有些戏精天分,见沈迟意面露忧虑,他当即顺杆爬,放软了声音,有气无力地道:“老二出了点事,我前些日子去救他的时候,不慎被毒箭射伤了。”



    沈迟意瞪大了眼:“毒箭?”



    卫谚忙道:“毒已经解了,只是伤口一直还未愈合...”



    沈迟意忍不住皱眉呵斥:“你伤口既然未愈就该在蜀中好好调理,跑到保宁来干什么?若是伤口恶化该怎么办?”



    他迟疑了下:“我想你了...”他面皮发臊,放低了声音,轻抿了下唇瓣:“想得要命...”



    他手臂紧紧缠着她的腰,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有些委屈有些气恼:“谁让你跑这么远,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还和别人在林子里卿卿我我的。”



    卫谚这人,气人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抽丫的几嘴巴子,但可怜起来也是真可怜,尤其是一个强势惯了的美人,忽然摆出这幅病弱可怜的姿态,便是铁人也会心软。



    沈迟意见他这样,火气顿时消了不少,平心而论,卫谚帮过她不少,对她算得上极好,她不可能全然无心,他私藏她书信的事儿虽然让她极为恼火,但也没有到让沈迟意看着他受伤流血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她想了想:“你先放开我。”她又补了句:“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淋着。”



    卫谚难得老实,乖乖地松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沈迟意又想起之前家里的黑猫,每回犯了错就这么眼巴巴地瞧着她,直看到她心软为止。



    她无奈揉了揉眉:“先回柳府,得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她往前走了几步,见卫谚还在原地杵着,似乎想紧跟上她,又担心惹她恼。



    沈迟意明知道这货有装可怜的成分在,心头还是一软,返回几步,主动牵起他的手:“回去吧,我帮你上药。”



    卫谚唇角微翘,又不想让喜意表现的太明显,忙放平了嘴角。



    沈迟意让下人简单告知了沈姑母,然后就带着卫谚回了柳府,柳府上下都吓得不轻,见沈迟意和这位郡王的关系不同寻常,越发不敢慢待,特地腾空了一处院子给两人。



    沈迟意知道卫谚脸皮薄,把屋里人都遣退了,才道:“伤在哪里了?让我瞧瞧。”



    卫谚就站在床边,他除了不好意思之外,更担心自己会在她面前出丑,一手搭在腰间玉带上,沉吟了下:“其实伤的也不算重,我...”



    沈迟意瞧他外裤都被血迹渗透了,又急又不耐烦:“我是来听你废话的?”



    她两手一用力就把他重重推坐在床上,一手按在他胸口,一手就去解他腰间金扣——是个标准的欺辱良家妇男的姿势。



    卫谚:“...”



    沈迟意很快把他外裤扒拉下来,她半蹲下来,给他卷起亵裤,拆下绷带,仔细瞧着那道隐隐裂开的狰狞伤口。



    她光是瞧着,都觉着自己大腿隐隐作痛。



    她问道:“余毒确定清干净了吗?”



    现在卫谚躺在榻上,两条长到没边的腿耷拉到地面,沈迟意就半蹲在他腿前,画面简直...



    卫谚往下一扫,就看见沈迟意嫣粉的唇瓣微微张合,他瞬间想到一些旖旎靡靡的画面,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沉沉地嗯了声:“周钊帮我处理的。”



    他话音才落,就觉着腿侧一凉,有只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腿上按来按去,这时沈迟意在给他涂药...



    沈迟意倒是没想太多,只是对着卫谚两条又长又直的腿有些唏嘘,这腿少说也能玩一年啊!



    她动作轻柔地给卫谚涂药,嗔道:“你就不能小心点,这回幸好伤的是腿,若是下回有人冲你心窝来一箭,看你受不受得住。”



    卫谚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他伤的是大腿内侧,这地方着实不好,再往上几寸就是...薄薄的亵裤根本遮掩不住什么,他用力抿了下唇,竭力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声音微哑地道:“以后不会了。”



    沈迟意很快给他把药膏涂完,顺道在那条长腿上模了几把,算是她涂药的报酬。



    卫谚:“...”



    趁着沈迟意去洗手的时候,他忙撩起衣裳下摆,遮住鼓囊囊的那处,他瞧沈迟意脸色和缓,趁机道:“既然药已经涂好了,跟我回蜀中吧。”



    沈迟意摇了摇头。



    卫谚皱眉不悦:“为什么?”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是一变:“因为方才那书生?”



    沈迟意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道:“你想什么呢?”她哼了声:“姑母照拂我这么久,我纵然要回去,也该跟她道一声谢。”



    卫谚不觉扬起唇角,有些迫不及待:“什么时候动身?”



    沈迟意随手帮他理了理湿透的头发:“明天吧。”她不放心地叮嘱:“我和那位秦举人拢共没见过三回面,你不要无端生事。”



    卫谚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见她微微皱眉,又难得老实地点了点头。



    ......



    在卫谚的催促下,沈迟意不得不一大早向沈姑母辞别,沈姑母就是再不看好卫谚,但他这回特地来保宁要带人,沈姑母也不可能拦得住他,红着眼眶拉着沈迟意叮嘱半晌。



    沈迟意劝慰了她几句,终于能踏上归程,只是沈若渝想留在保宁多住几日,因此动身的只有沈迟意和卫谚两个。



    卫谚本来想骑马,结果却被沈迟意硬拉进马车里,卫谚这般个头,坐马车实在拘束得紧,满脸不乐:“小题大做,这点伤怎么就不能骑马了?”



    沈迟意只得拿出对付他的绝活,凑近了软声道:“骑马颠簸,我想坐马车,你就当是陪我了。”



    卫谚被她香软气息在耳边一吹,身子登时麻了半边,也不再闹腾,反而得寸进尺地道:“那你亲我一下。”



    沈迟意就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卫谚却有些不满,脑袋一侧,准确无误地含住了她的唇瓣,一手捧着她的后脑,不断加深这个亲吻。



    沈迟意被他亲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的唇瓣。



    幸亏两人是在马车上,不然这般动静,当真是要惊煞许多人了。



    就这么折腾着回了王府,沈迟意扶着他到了自己院子,这时周钊匆匆呈上来一封加了火漆的密信,卫谚心情正好,展开一瞧,慢慢露出鄙夷神色。



    沈迟意随口问道:“谁的信?”她又想到什么,忙补充:“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卫谚倒是没瞒她,一弹信纸:“是三皇子来信,要和我联手。”他故意瞧了眼沈迟意:“邀我一道对付祁阳王。”



    陆枕溪?沈迟意乍听到这个名字,还怔了下,忙追问:“对付祁阳王又是怎么回事?”这局势还真是变化莫测啊。



    卫谚见她追问,撇了撇嘴:“你当老二这次为何受伤?也是为了调查这档子事。皇上病重,下了密旨,召陆枕溪回京。皇上和三皇子早有对付陆枕溪之心,这回想必也是蓄谋已久,不过三皇子大概是觉着还不够保险,才来信给我。”



    他又瞧了眼沈迟意,一手托着下颔,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说...我是否该和三皇子联手?”



    虽然陆枕溪的相貌性情和她的初恋学长极为相似,初见时确实极为牵动沈迟意的心绪,但毕竟两人不是同一个,沈迟意也不至于移情到这个地步,再说她如今有了陆衍,初恋学长她都快淡忘了,只不过陆枕溪毕竟帮过她...



    她迟疑了下,把问题抛回去:“我又不清楚局势,这等大事,自然该你自己拿主意,你意下如何?”



    卫谚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又冷笑了声:“皇上和三皇子明明占尽了天时地利,却还搞不定陆枕溪,甚至写信要和我联手,我又何必为了两个废物趟这趟浑水?”



    这是想坐山观虎斗...沈迟意若有所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卫谚突然调转枪.口,眯起眼看着她:“你对他倒是上心得紧。”



    沈迟意对他的飞醋颇为无语:“还不是因为你提了,我这才随口问一句,怎么就上心得紧了?”



    “刚说到他被皇上算计,你眼神都变了...”卫谚不觉又想到沈迟意当年为陆枕溪弹的那手满含情意的琵琶,他又是懊恼又是不屑地抬起下巴:“陆枕溪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吟诗作对弹几手琵琶吗?哄的就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少女!”



    沈迟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挤兑回去:“人家好歹还会弹琵琶呢,你就会舞刀弄棍!无知少女偏还就喜欢这样的,我可没听说过哪个姑娘会喜欢刀枪棍棒!”



    卫谚给她恼的眉心直跳,忽然欺身凑近了,在她耳珠上重重咬了口,声音恼怒里夹杂了点戏谑,贴着她耳朵说着下流话儿:“那得看你说的是那把刀,什么棍了。”



    沈迟意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被他调戏了,重重呸他:“你要不要脸?!”



    卫谚没想到她悟的这么快,掩嘴轻咳了声,扬了扬下巴:“不就是一把破琵琶吗,谁不会弹似的。”



    他似乎要和陆枕溪较劲到底似的,命人从库房里取了一把琵琶出来,抱在腿上,气道:“你给我听好了。”



    沈迟意:“...”



    她幽幽道:“洗耳恭听,但王爷,你这是拉二胡的姿势呢...”



    卫谚:“...”



    沈迟意亲自出手,帮卫谚摆好了姿势,卫谚倒真是学过弦乐,他出身王府,琴棋书画都是必修课,少时也拜名家为师,只不过他不好此道,弹琵琶用的是古筝的指法,弹出来变调的曲子,别提多诡异了。



    而且卫谚的长相本就是华美霸道的那种,琵琶曲音姿态柔婉,由女子或者陆枕溪那等飘逸之士来弹,姿态自然是优美至极,但换成卫谚...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他弹了一半,自己也发觉了指法有误,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定是这琵琶不好!”



    沈迟意见不得他糟蹋东西,一把把琵琶抢过来,戏谑笑道:“这么劣等的琵琶,自然配不上世子高超的琴技。”



    卫谚听出她的嘲弄,冲她翻了翻眼睛,冷哼了声:“我的琴技不配,难道陆枕溪的就配了?”



    沈迟意瞧他这酸样,心里莫名想笑,她忍着笑哄他:“就算祁阳王是琵琶圣手,在我心中,亦不能与世子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