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轩沉声道:“正是。”顿了一顿，见莹玉低头沉思，默然不语，他心中便先凉了半截儿。



    他从来都是不被人喜欢重视的那一个，如今他将真实身份相告，唯恐莹玉也嫌弃自己，于是他小心翼翼第问道:“你是官家的小姐，不知道你以前听没听说过我。”



    岂料莹玉展颜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啦。”



    贺文轩也很惊讶:“你竟然你竟然知道我？我还以为没人知道我呢……你父亲应该同你提起过我吧，我曾经向他请教过学问。”



    莹玉道:“是。一直不知您就是十三殿下，小女子失礼了，之前有不尊重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她慌忙给他恭敬地行礼，贺文轩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很不好意思地道:“别，别这样拜我！我……我虽然是皇子，但你不用这样对我客气，反正这世上也没人把我当皇子，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高贵的地方，你这样拜我，我倒觉得不好意思。”



    莹玉看着他道:“十三殿下才华卓绝，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贺文轩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十三皇子，那应该也知道我的处境吧！”他说到这里苦笑道:“我这样的人哪里配摆皇子的架子？姑娘就把我当做普通人来对待就好了，你不嫌弃我无能，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莹玉忙道:“殿下可别说这样的话，如今殿下只是时运不济，何必如此贬低自己？殿下既然常常向父亲请教问题，那我父亲的话，殿下应该很愿意听一听的吧，我非但是听父亲提起过殿下，还是常常听到呢。在我心里，殿下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莹玉说的异常坚定。



    “是吗？”贺文轩眼里微微泛光:“那他是如何评价我的？”



    莹玉微笑着说:“他说殿下呀，聪明又好学，勤奋又刻苦，进步神速，点即透，是个难得的才子，我父亲心里很是尊敬殿下呢。其实我那天见了那副屏风我就猜出一些来了，我父亲身边有殿下的一幅草书，笔法和那副绿梅很是相似呢！我还道这世上竟有此巧事，竟有人作画时的笔法能跟殿下书法的笔法相类似，没想到竟然就是殿下。我父亲还感叹说，殿下身世凄苦，如此有才华竟也不得喜爱，还感慨这世上人将名声看得太重，说殿下如此人才，若能被重用，定能有一番作为，他常常替殿下惋惜呢。”



    贺文轩听了这话，心中一暖，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松了一松，他苦笑道:“白大人是个好官，公平公正，难怪他能从那么小的地方一路升迁到京城。朝中其他大臣都不屑于我往来，只有他不辞辛苦指点我，我心中一直很感激白大人。”



    莹玉看着他道:“所以殿下也觉得我父亲说的对吧！殿下相信自己终有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对不对？所以无论旁人怎么看待，殿下殿下都不要轻视自己。”



    贺文轩心中十分感激，朝她深施一礼道:“多谢姑娘安慰，我会记在心里的。”



    莹玉甜甜一笑，颔首低眉道:“那……你心中可还有顾虑？你该不会嫌我的出身配不上你吧。”



    平亲王道:“承蒙白小姐看得起，文轩愿与小姐永结同心。”



    莹玉笑逐颜开，不知该说什么好，便默默地道:“同心，同心！”



    莹玉就这样跟平亲王私定定了终身。这在那个年代虽然是大忌，但是两人已经各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慢慢地去思量了，其实也不算莽撞。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会盘算的，前路都看得明明白白之后才下定决心。平亲王相信莹玉能在他处于低谷的时候给他安慰，也相信将来他真的飞黄腾达的时候莹玉能辅佐他，莹玉也相信平亲王日后定有不俗的成就，真心的钦佩仰慕他，愿意做他的解语花。



    这两厢情愿的事情到此就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开始，两人相视而笑，自此之后，两人便开始了书信往来，贺文轩甚至常常登白大人的门，以询问问题为由，捎信给莹玉。



    忽有一天两人在诗社相聚，莹玉突然满面森寒对贺文轩道:“殿下，莹玉有一事想要告知。此事莹玉也深感抱歉，但是也不得不同殿下说明。”



    贺文轩见她的神情极其为难，连忙柔声问道:“没关系，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我们说过要同心同德，互帮互助的。”



    莹玉这才艰难地开口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原来……原来我父母已经将我与旁人指腹为婚，我母亲说，从前我年纪小，她也不舍得我，所以就一直也没同我说，前几日，她忽然跟我说起了这件事情，她说，我长大了，这些事情早晚是要告诉我的。”



    贺文轩听了只觉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木了，浑身都动弹不得，一股寒意由心脏至周身扩散开来，把他的全身都冻住了。



    半天他才哆嗦着问:“所以你这次是来跟我诀别的？”



    莹玉鼻头一红，摇头道:“不，我从未想过要与你诀别。什么指腹为婚，什么婚约？我连他人是谁都不曾见过，如何能委身。纵然我父母说他如何如何可靠，可是我要的并不只是可靠！我父母在我幼时不曾与我说过，如今我结识了你，她却突然告诉我还有这样一件事，所以这桩婚事他们认，我却是不认的。”



    贺文轩苦叹一声道:“莹玉，你我尘世儿女，哪里能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呢。事已至此，你执意不答应这婚事又能怎样呢？父女决裂，家庭不安，这样的重压不是我们能承受的住的。况且我一落魄皇子，我的日子或许还不如山野村夫，你的未婚夫既然是你父母为你挑选的，定然是比我要好。你还是别为了我跟你父母闹事了吧。白大人好歹教我一场，我也算是他的学生，我不能在背地里教唆人家女儿跟父母闹，那样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了。你……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于我，我这一生之中能认识你这样一个人，我能知道这世上有人不嫌我，真心爱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贺文轩说到最后，哽咽得几乎说不成话，可是脸上却还挂着坦然的笑，令他看起来更显得剔除可怜。



    他又笑着拍了拍莹玉的肩膀说:“行了，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原本还怕我耽搁了你，我怕你嫁给我之后，日子过的还不如从前，这下我可以放心了。只要他待你好，我……我没什么的……”



    平亲王已经说不成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