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本就寒冷，更何况是山间呢。谢瑶光和顾青芷二人一早就出城往顾家陵地而去，步下马车后谢瑶光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裘衣立于山脚抬头仰望拢在一片雾气之下的青山翠石，苍郁茂树。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清明，没想到再来的时候竟快到岁末。”谢瑶光敛了惘惘思绪，柔呢一笑，“今年我大抵是不会回去家中过年的，谢宅中本来就没多少人怪冷清的。倒不如你和云繁来我家里过年，我也好热闹热闹。”



    “我觉得不错，到时候我们三人可以拾梅煮茶，拥炉赏雪岂不是人间乐事。”接过朱雀递来的袖炉，顾青芷伸手摸了摸确定温度正好才把它塞到谢瑶光手中，不禁掀唇笑道。



    谢瑶光拢紧了裘衣，目含笑意眄了顾青芷一眸，“我前些年藏了一翁梅上新雪，用来煮茶应该是不错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将至顾家陵地，谢瑶光也不由刻意放缓了步伐。目光凝滞在那块刻有芝兰玉树的牌坊上，沉默半响后垂下眼帘掩去眼中一闪过的惋惜。吐出那郁结在胸口的浊气，喟叹半声又继续移步前行。



    当年顾家遭难以后厉帝曾经下过明旨，不允许任何人祭拜顾氏上下。后来又不知何故对于有人祭拜顾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的太过分都能随你去。



    是以这片陵地中虽然杂草丛生但是还不至于无处下脚。神道两旁的石像上爬满了翠绿青苔，掩盖住了石像原本的面目。陈腐的气息扑鼻而来厚厚的落叶下似乎又不知名的生物在暗处疯狂地生长着，汲取着此间百年养分。



    绕过顾氏先祖的墓地走了一阵才到顾太傅墓前，望着墓碑上的字迹谢瑶光喟叹一声，眼中怅惘地情绪也逐渐浓烈起来。



    “祖父，窈窈又来看你了。当年家变的真相我已经得知了大半，虽然不知道你和皇帝做了什么交易才能保我一命但是顾家所受的冤屈我却是一定要洗的。”敛了怅惘，谢瑶光神色凝肃折膝在顾太傅墓前郑重叩拜三下温声道：“今日起为顾家平冤昭雪一事皆系于我身。但是还请祖父放心您当初的教导窈窈不敢忘记，无论当初缘由如何，我绝不会做出变节叛国这等事情。”



    瞥见谢瑶光的眼角滑过一丝晶莹，顾青芷不由摇头。纵然如同顾氏一门为国呕心沥血其间不知牺牲了多少人，可终究抵不过帝王的猜忌。哪怕如同顾太傅这般人物，在皇权之下因着祖训也不会去违背圣意。即便在外人眼中此类行径愚不可及但是为臣者，守得便是一个义字。君要臣死，臣为报君恩除身死外，无其他法能将利刃从颈上移开。



    “顾太傅，我是顾青芷。是窈窈小时候的玩伴，不知道您还记得我么？但是请您放心，我不会让窈窈一个人去为顾家平冤的，我会陪着她一起。”顾青芷恭敬地持香叩拜三下，面容凝肃沉声道。



    斜眄了顾青芷一眼，谢瑶光眸中感激之前流淌而出，“青芷……多谢你。”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顾青芷挽着她臂弯将谢瑶光扶了起来，“离开早市的时候没多久了，咱们也该回去。回去之后你好生歇着可别在累着。”



    “歇不得。苏清临的条件我还没去办呢……算着时间北燕使臣也应该快到了。他既然想要苏琬去和亲，总得让寿王知晓吧。这也算是替皇上结局了一个难题。”抚平了裙上皱褶谢瑶光扬目瞧了不远处那株松树上展翅而飞的乌雀，眼底滑过一丝冷嘲。



    听到谢瑶光的话后，顾青芷脚下步伐一滞疑惑道：“苏清临好端端的要苏琬去和亲做什么？他不会另外有什么企图吧？此人狡猾，窈窈你要多加小心。”



    “应当不是。唉……我起初是打算等苏清临流放后，再另外给苏琬谋求一条生路的。不过……苏清临说的很对或许和亲对于苏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谢瑶光敛眸轻叹一声，“只是至此山长水阔知何处是故乡呢？北燕那边我会想法子安排人照顾她的。”



    “你对苏琬倒是一片赤忱。如今北燕掌权的是耶律燕你既然帮过他大忙，想必他也会对苏琬多加照顾。”想起素来性子温婉和善的苏琬，顾青芷不由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却身在苏家。



    谢瑶光舒眉轻笑一声，“青芷……等会到城门不远处的地方你就下来步行进城。我打算亲自一趟寿王府，去回禀寿王昨夜的情况再试探一下寿王对于北燕和亲的想法。才能把苏琬推出去。”



    “那好。你记得办完事你就赶紧回去歇着。”



    “嗯。”



    历燕联姻早有先例，今次北燕再遣使臣来大历自然是为了重修秦晋之好。之前想娶静宁郡主无奈和西荻一样都败于谢瑶光之手，铩羽而归。这会子北燕新帝登基，外有草原诸部暗中窥视蠢蠢欲动。为大局着想只能向上国大历上表准予和亲，以修旧好。



    对于北燕而言无论联姻对象是谁，他们都不会去在乎。只要这人是大历的子民，能够稳固两国间的秦晋之好就行。当然他们更希望联姻对象是在大历身份地位都举足轻重的人。



    今日寿王也不用上朝。虽然寿王没像定王那样日日早起操练兵马但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勤勉好学通常他也起得早。这会儿谢瑶光来的时候，他才用过早膳没多久，听到府上侍从说谢瑶光登门拜访的时候匆匆洗漱一番快步赶去书房寻人。



    “寿王殿下。”瞧见寿王来了，谢瑶光起身盈盈一拜。



    寿王挡开欲行礼的谢瑶光，邀她坐到自己相对的位置上沉声道：“谢先生客气。归虚、玄靖你二人赶快去让府上丫鬟去把今日刚到的新茶沏好了送过来”



    “我来是为了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谢瑶光眉目温和地瞧着一脸喜色的寿王柔声道：“昨夜和苏清临密谈许久之后，他已经愿意认罪。恭喜殿下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