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骆孤辰站在大厦的天台上,静默感受微风拂面。
一个人无言瞻望整个城市的风景。在此之前他从不曾这般放松下来过,而此时他有片刻的心旷神怡。
从不曾这样停下来,只欣赏一朵云彩。这也将是他终此一生,仅有的安逸时间了。
静看晚霞的余韵染上如盖云翳,华灯初上。
饱和度明鲜的灯光与云层下的阴影分外相宜得彰,城市的建筑物别具一格,无数经典书籍里,源远流长的史诗也为这独特的建筑添上了大片浪漫的情感色彩,那是肉眼不可见,却实在影响着人内心的力量。
或许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平和的心,到哪里都如同旅行。
骆孤辰走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仿佛被这温柔的颜色感染,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而眼下的一切也好似从未属于过他一样。
得到的同时,这些也都会被他的卑劣不堪所污染。
天色渐晚,直至浓稠的夜色如抹不开的凝墨,他才驻足在原地,仰头痴痴地看着万家灯火,鳞次栉比的高楼窗边透出的各色灯光,或冷清,或温馨,可那是从未属于过自己的。
“妙纹,我似乎见到了,这些不为我所有的东西的真实模样。”
“接下来,我将承担此世最深重的恶,若命运如是安排,我便如是遵循……我终归难逃一死,若这样能同你近一些,好像也不错。”
心底始终有一座灯塔亮起,在长夜中为他引导前路,短短的彻悟,也好似能点亮残年。
无人能宣判他的罪孽深重,唯独良知让他自我忏悔,终生囚禁于这份一无所有的孤独与痛苦,他的理想,像水中捞月的猴子,何等滑稽可笑,穷极一生也不过在触摸理想投下的影子。
他好似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不过多时便走到小胡同里,缓缓回过身来。
骆孤辰面露讥讽,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出来吧,你也尾随了我一路了。”
来人披一身浅灰色的布袍,只身一人,却不同他一样形单影只,而是如风如云的随意、不可捉摸。
“哎呀,被你发现了。这可不叫尾随,我只是见你有此等悠闲的雅兴,贴心地不多做打扰而已。”
回云微弯下了眸子:“我记着你传唤我的时候,是说有事?我可是很想听听到底大人你叫我来的这一趟,是有什么样的事呢?”
“这东西是你的吧?还有宋拂晓要我转交与你的东西。”骆孤辰随手一抛,便将手中的包袱向着回云扔了过去。
“唔,是拂晓啊?她可是个妙人呢,可既会被你坑的尸骨无存,也就止于此了,我原以为她是与我相同的人呢。”回云解开包袱瞧了一瞧,轻轻捏起里面的叶片,忽而咧开嘴角。
听他这般轻慢,骆孤辰心有不快:“我与你没什么可谈的。”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怜香惜玉,她那莫名其妙横死的一个家族的人,也是你的手笔吧?”回云笑眯眯道,“倒与我作风相近,我那好徒儿,我可也稀罕的紧,我宁可你将我二徒弟涟妤作为容器,只是偏被你相看中了,我一个孤寡老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别拿你这样的无耻之人,与宋拂晓相提并论。”骆孤辰眼中泛起了嫌恶,“连血性也没有的软骨头,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死掉的,都是你说的有骨气的呀?”回云拍手称绝,莞尔一笑,“每次从你口里听到对我的指责,我都会这样由衷地感到愉悦。”
“你本来也打算将宋业当作夺舍对象培养的吧。”
“我说是,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吗?看看你的眼神吧,还真是道德高尚的人呢?”
回云负手而立,语调却颇为轻佻,眼神戏谑地瞧着他。
“不过可要你失望了哦?如若是夺舍,我大可不必那样注重他思想的培养,我可是由衷希望他继承我的衣钵的。”
“你这样的说辞,觉得我会信以为真?”骆孤辰冷言相讥。
“至少我不像伪善之人,恶贯满盈,还满口道义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吧?”
回云眉头高高上挑,捻着青丝:“嗯……当然不是在说大人你,可不要随便对号入座嘛,你这样生气下去,老身可要担惊受怕了呢?”
“呵,那你便如缩头乌龟一样在待个九年吧,亏得你满口道义,却只会想自己苟活。”骆孤辰极力遏制着自己眼底的杀意,冷冷开口,“滚吧。”
“哈哈哈哈哈哈,见到你,我越来越想笑了,真是可怜,想骂人还忍着,活的不累吗?我优先保全自己的生命可是快活得很呢。”
骆孤辰从来都有所伪装,将自己伪装成温和而虚伪的模样,只为了能离理想和那梦中的人近一些。
可在回云向来的有意相讥下,他总是会忍不住暴露出本来的面目。
撕裂这伪善的面具,他面具底是张令人悚然的脸庞,脸庞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仿若亘古不变的长夜,任何误闯入的光源总会比黑暗更先湮灭。
“不想走,命就留在这里,低劣之人。”
“就算我是低劣的人,又能如何呢?人理应有自知之明,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有什么不对吗?”
回云倒也不恼,只是轻轻扬起了手中的玉佩。
“这物件中,可是留了什么寄语呢,你不好奇吗?唔,既然你下了逐客令,我也不好继续这样不识趣……我便走了?”
“站住。”
“怎么又挽留我了?”灰袍人回眸,眼底掠过一丝促狭,“其实我也很好奇,这留存下的魂息分明是宋拂晓的,只是,她会说些什么呢?”
也好奇眼前这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小心骆孤辰。”
玉佩中不知何时留下这样一段传音,回云听到这段话时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后眸光发亮,拍手哈哈大笑了起来:“有趣!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儿!”
只可惜,骆孤辰是如此不知怜香惜玉。回云略感遗憾地摇了摇头。
原来……在他坦白之前,妙纹就已经有所预感了吗?
“有那么可笑吗?”骆孤辰环抱双臂,眼神冷漠得不掺杂半分情感,“她和你这种人,从来都不同,你也只是如此了。”
烙印在回灵玉佩中的传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在他身上,窥见大灾之缘,虽不知是他将深陷九死一生的境地,还是大祸降于旁人,我都希望能够有最慎重的解决方式。”
言简意赅。
再无旁的说辞来修饰自己,仿佛只是一句很简单的提醒。